爱德华看着他们消失在侧廊里,他走到祭台不远处的阴影中,在大堂的另一侧,罗伯特·达德利正带着一队士兵站在那里,爱德华对他点了点头。他看向祭坛,伦诺克斯伯爵已经跪在地上,他手上拿着苏格兰的王冠,正要把它递给大主教,再由大主教把它放在国王的脑袋上王冠上有些陈年的锈迹,看上去就像染上了鲜血。在他身后是三位分别代表第一,第二和第三等级的代表——一位来自阿伯丁的主教,一位高地氏族的首领和一位爱丁堡的布匹商人。伦诺克斯伯爵半跪在地上,用机械的声音念着自己手里的请愿书。“于我主诞辰第一千五百四十六年,苏格兰议会恭敬地向最伟大最仁慈的亨利·都铎陛下进献这顶王冠,愿他以仁慈的态度对待他的子民,愿上帝保佑他统治绵长。”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看上去像是木偶戏里的傀儡一样,国王有些不满的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愿意接受这顶王冠,并宣誓为了苏格兰人民的福祉服务。”
大卫·比顿大主教伸出手来,就要接过王冠,突然他面前的伦诺克斯伯爵被人粗暴地按在地上,王冠从他的手里落下。他内心里如坠冰窟,一切都完了,国王都知道了。
然而他身边的国王却是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他看着自己的宠臣赫特福德伯爵和自己儿子的宠臣罗塞斯子爵罗伯特·达德利带着几名士兵,在他面前把苏格兰议会的议长打翻在地。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政变,马上会有一名刺客冲上前来,用匕首或者长剑刺进他的胸膛,他向后退了一步,然而他的脚踩到了厚重的披风的下摆,他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上。然而就在这时,罗伯特·达德利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让国王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国王惊异地看着他,整个教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转瞬间的突变惊到了。
爱德华走上前来,他拿起地上的王冠,没有理会一旁呆若木鸡的大主教。他走到国王面前,单膝跪地,把王冠递到国王的面前,向国王使了个眼色。
亨利八世愣了片刻,立即领会了儿子的意思,他伸手接过王冠,自己把它带到了脑袋上。
“亨利八世和一世国王万岁!”爱德华喊道,这是国王的新称号,在英格兰他是英格兰和爱尔兰的国王,亨利八世;而在苏格兰,他是苏格兰国王亨利一世。
“亨利八世和一世国王,万岁!”人群也反应过来,纷纷从善如流地大喊。
……
沙漏里的最后一颗沙子落了下来,斯特金修士抬起头,望向地窖黑沉沉的天花板,即使在地下,欢呼声依然十分清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病态的微笑,拿起了手边的那根沾了油的棉线,把它凑到了油灯上,线立即开始燃烧起来。他再次双膝跪地,开始祈祷。
……
爱德华凑到国王的耳边,“陛下,有危险,我们必须离开。”欢呼声震耳欲聋,确保没有其他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苏格兰人要造反,伦诺克斯伯爵是同谋,很可能还有诺福克父子,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国王看上去有些迷惘,仿佛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爱德华对罗伯特使了个眼色,于是罗伯特和赫特福德伯爵冲上前来,一人架着国王的一只胳膊,像大门冲去,王子跟随在他们后面。
两旁的人群惊恐的看着国王从大教堂里仓皇逃了出去,过了片刻,惊恐的人群如图潮水一样冲向大门,女士们尖叫着,有老人被推倒在地上,有人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翻过椅背。
赫特福德伯爵先是把国王塞进了陛下的马车,然后他自己抱着王子也钻进了车厢。“去城堡!”他指着不远处作为全城最高点的爱丁堡城堡,对车夫怒吼着。被吓到的车夫猛的一挥鞭子,六匹马拉着的马车在教堂前围观的人群惊恐的注视下向前狂奔。罗伯特·达德利骑着马,带领着一队骑兵紧紧跟随。
……
法国战舰布尔日商业号正停泊在福斯湾的浓雾当中,这里距离爱丁堡不过一英里远,但在这样的天气里,站在海边就连几十码远的地方都完全看不清,因此法国战舰的踪迹被完美的遮盖了。
德·埃普内尔男爵站在这艘卡拉克帆船的艉楼上,手里拿着一片破木片,这是这艘二十五炮战舰折断的后桅杆的一部分。他看了看不远处,这只小舰队剩下的五艘船个个看上去都残破不堪。当他们离开勒阿弗尔时候还是一只有着二十二艘船的舰队,而经过北海上的大风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已经沉没在海底,而这些船只的残片从荷兰海岸一直飘荡到挪威。这样的大风暴让装备精良的英格兰舰队都返回港口避风,这也才给了他们抵达这里的机会,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令人震惊的。
“一切准备就绪,阁下。”他的副官走到他身旁。
“算上船员,只剩下一千人出头了。”男爵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我本来预料到会有损失,您知道,我甚至可以接受损失四千人里的一半。可如今这种情况……”他叹了一口气,“坦白说,查理,我不觉得我们有多大机会。”
“这不是您的错。”副官说道,“而且只要那些苏格兰人能够做到他们所承诺的,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但愿如此。”男爵又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失败了,陛下会怎么说呢?”
“陛下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而赌博就有输有赢。”副官宽慰道,“陛下不至于因为四千人这样规模的筹码大发雷霆的,法兰西还输得起这些。”他看了看男爵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他当年在帕多瓦可是把裤子都输得精光。
男爵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对方立即闭上了嘴。男爵转过头来,看着爱丁堡城的方向,“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喃喃自语道,“如果那些苏格兰人没有成功,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原路回去吗?”他看着这只残破的舰队,这些受损的船只根本无法再来一次北海上的远航了,除此之外随着天气好转,英格兰人的巡逻船又会出海,如果他们遭到拦截怕是只能直接挂起白旗了……“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返回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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