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至森扫视着人群,感到无数透着敌意和不信任的目光射在自己脸上,他回过头来看着保卫处的陈斌处长,示意他帮助维持一下秩序。陈斌故意把头扭过去回避邢至森的目光,脸色也很难看。
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都死了几个人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马上就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刚才还宁静的操场一下子喧闹起来。
警察们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邢队长。邢至森又回头看看陈斌,陈斌看着别处,不说话,也不动。
邢至森走过去,抬起尸袋的一角,大步向前走去,走到人群前,人墙还是纹丝不动,一个体格健壮的男生挡在身前。
邢至森抬起头,那是一张充满朝气,满是无礼神色的脸,男生毫不示弱的迎着邢至森的目光,脸上的肌肉轻微的颤动着。
邢至森盯着男生的眼睛,男生的脸越来越红,目光由坚定渐渐的开始躲闪,呼吸也越来越重,最后垂下眼睛,默默地让开了。身后的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路。
邢至森目不斜视的把尸袋抬上车,自己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刚要关车门,一只手拉住了车门,陈斌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看后座一言不发的丁树成,又看看邢至森,不客气地说:“已经死了四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
邢至森没有回答他,拨开他的手,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尸检报告和现场勘验报告很快送到了丁树成的办公桌上。
女性死者名叫贾飞飞,师大经济系三年级学生,甘肃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一丝不挂,被捆在操场西南角的旗杆上,嘴里塞着死者的内裤。经尸检发现,死者的处女膜呈陈旧性破裂,但没有发现当晚行房的痕迹。在死者口鼻内发现了乙醚的残留物,初步推断死者是在被麻醉的情况下被人剥光衣服,捆在旗杆上的。从死者身上的勒痕来看,死者曾经短暂的清醒过,并有过挣扎。当晚气温大约为零下24度,死因不言而喻,死者是被活活冻死的。
男性死者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死者叫宋博,与女性死者同为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河南人,经调查,与女性死者生前为情侣关系。从尸检结果看,死者头部有大约3平方厘米的得头皮裂伤,疑为钝器击打所致,但是不足以致命。最终致死者于死地的是插在死者后脖颈上的冰凌而导致的失血性休克。男性死者的死看起来像是一宗意外。但是,由于当晚的气温较低,死者头上的冰凌如果要落下的话,应该是受到过外力撞击的结果。勘验人员曾登上死者上方的体育场台阶进行勘验,可是由于当晚曾有超过11厘米的降雪,所以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本案的初步调查走访显示,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简单,而且在系里人缘颇好,没有与人结怨的传闻。唯一有价值的外调结果就是前不久发生的复印室闹鬼事件中,偷偷进入复印室内寻欢的一对男女就是本案的两个死者。
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又是毫无头绪。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师大已经死了四个人,不仅在师大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C市的市民也开始关注师大的这几起命案。这件事引起了市里部分领导的重视,特意叫市局去市里汇报了情况,据传,市长还发了脾气。局里的头头们挨了顿批后,决定把师大的命案列为一号公案,成立了局长为首的专案组,集中全局力量全力侦破,邢至森被任命为直接负责人。
刑警队里的人除了有特殊情况的以外,全部被派为外勤,邢至森和丁树成每天也是忙得昏天黑地,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最大的症结在于: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
这是最最困扰专案组的问题。对于一般命案,如果能够推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那么侦查工作就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是师大这四起命案,表面上看起来被害人之间毫无瓜葛,除了集中在法学院和经济系之外,死者的背景和社会关系毫无相似之处和交叉点。这使得侦破工作无从下手,只能全力放在外围,希望能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而这是一个非常浩繁复杂的任务,短期内找出线索的可能性很小。
另一个问题是:还会不会死人了?
这是师大校方更为关注的问题。公安局的目标是破案,而学校的目标则是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因为,学校已经大乱了。
操场上发生命案当天,几百个学生聚在行政楼前,要校长和保卫处出来给个说法。校长最初不肯出面,让校长助理和几个副校长出来斡旋。学生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人也越聚越多,最后大约2000人围聚在行政楼前,齐声喊口号,“我们要安全,我们要生存!”“校园不是屠宰场!”“学校无能,校长下台!”当天全校的教学和行政陷入瘫痪,几个年龄比较大的教师说,仿佛一夜回到了文革期间。后来校长不得不和保卫处处长陈斌出面安抚学生,保证加强校园保卫,决不发生类似事件。学生们还是不依不饶,最后,头发花白的校长拍了胸脯,说再死人,他就从行政楼上跳下去,学生们才慢慢散去。
当天,学校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决定保卫处和学生会联合组成校园治安联防队,抽调一台面包车当作巡逻车,24小时在校园内巡逻。同时严格各宿舍楼和教学楼的管理制度,宿舍楼的关门时间提前到22点,出入各教学楼需持学生证,并在九点半之前离开教学楼。每个教学楼和宿舍楼的管理员都增派了人手,并配发了塑胶警棍。
一夜之间,曾经安逸祥和的师大校园变成了戒备森严的集中营。
一到傍晚,往日里喧闹的校园里变得死气沉沉,去自习室的学生越来越少,偶尔在路上遇到几对耐不住寂寞,出来约会的情侣,也是不安的相互打量。寝室里的人也不多,许多家住本市的学生受不了学校压抑的气氛,上完课后就直接回家了。
尤其在发生了命案的男生二舍,曾经爱说爱闹的男孩们好像一下子都长大了,变得沉默寡言。关寝之后,走廊里不再有嘻嘻哈哈的说笑和爽朗的脏话,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似乎怕打扰这个楼里游荡的某个魂灵,偶尔有人失手把脸盆和牙杯打翻在地,总会引起一片惊叫和无数惊恐的回眸。
管理员孙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学校考虑到男生二舍只有一个管理员,还是个女的,就给二舍增加了一个管理员,一个50多岁的鳏夫,一嘴大黄牙,眼神色迷迷的。孙梅和这个管理员相处了几天,就给学校打报告要求更换,说是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整天对着脸,怕别人说闲话。学校人手正紧,没有同意,就提出给孙梅换个宿舍楼,孙梅不干,说是学生比较熟悉,便于管理,也就不再提换管理员的事了。只是她对学生的态度越来越差,学生稍晚点归寝就会引来她一顿叫骂,学生们当面叫她孙姨,背后都叫她孙更年。
方木这天晚上归寝就稍晚了点,快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孙梅正准备关门,他忙喊了声:“等等!”孙梅看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宿舍门,还“咔嗒”一声上了锁。
方木慌了,几步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大门,“孙姨,是我,开门啊。”
孙梅在里面不紧不慢的说:“几点关门你不知道啊?”
方木陪着笑脸说:“知道,今天有点事耽误了,孙姨你快开门,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说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学校有规定你不知道么,我给你开门了,保卫处扣我工资你给我补啊?”
方木哀求道:“孙姨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孙梅干脆不说话了。
方木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他也有点火了,正想骂人,门开了,吴涵的脸露了出来,他冲方木招招手,示意他赶快进来,方木急忙一闪身进了门。
“今天值班?”方木小声问。
“嗯,快上楼吧。”
“谢谢三哥。”方木看看一旁沉着脸的孙梅,不敢多说,几步跑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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