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樨一度以为卫嘉在孙见川的挑衅下依然参加比赛,并且连连夺下那两个男骑手的旗是在意她的表现。原来他是在为孙见川保驾护航呢!她心里憋着火,可这不就是卫嘉会做出来的事吗?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世故的人。否则她掉落坑底那回,他也不会在守了她整夜之后,把救出她的“头功”拱手让给了孙见川。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样通透的人精!”陈樨啧啧称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孙见川争风吃醋!可她比不过马场背后的金主,也比不过卫嘉认为正确的事。在他心里,她的感受,乃至于他自己的感受都被放在了最不重要的位置。
“来,输都输了,我们探讨一下:如果我跟孙见川睡了,你爸让你铺床你铺不铺?这么问是不是太简单了,你肯定铺得比谁都利索!换个问题:为了马场让你跟孙见川睡,你睡不睡?你皱眉给谁看?灵魂都卖了,屁股算什么?”
“陈樨,你现在在气头上,等你消了气我们再说……”
“谁要跟你说话!孬种!”
陈樨踩了卫嘉一脚,领着陈秧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结果还是被孙见川找了上来。孙见川沉着脸离开后,她拿起那根破马鞭,朝看不见的敌人狠狠抽了几鞭子,扬了自己一脸的干土和草屑,连打了一串喷嚏。吃饱了的陈秧秧仿佛看着一个傻子表演。傻子仍不解气,将鞭子扔出去老远,愣了一会,又眼巴巴地捡回来,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
干草堆起初对一个失落的人是包容的,时间长了还是有点儿冷。下午的五场“抢旗”比赛都结束了,陈秧秧吃进去的胡萝卜又排泄出来。陈樨心里那把火烧完,只剩下些许难过的灰烬。那个承诺要“再说”的人,连影子都没见着。陈樨也不是非要听卫嘉解释,只是希望他能为她分出一点点心思,那她就会尽量收起所有的尖锐,尝试着去理解他。或许在他看来,这也是浪费时间。
昨天晚上在小河边,他说:“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我能做什么。”陈樨听后快乐了很久。她记住的是“喜欢”,然而他的重点其实是后半句。所以他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情。
陈樨赶在天黑前把陈秧秧送回了马厩,孙见川在服务点等她吃晚饭。孙见川没有参加“抢旗”决赛,他说自己想了想,发现陈樨说得在理。决赛他谁也不认识,跑赢了又能怎么样?
陈樨只能把道歉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在游客餐厅点了简餐,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卫乐两口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晚饭没吃就匆匆回了婆家。段妍飞赛后跟那个少数民族小伙子形影不离,陈樨最后看到她时,她把对方的彩旗系在了手腕上,两人你侬我侬,像两块磁铁石。
孙见川默默吃饭,忽然问:“你羡慕妍姐吗?”
“也许吧。”陈樨说完,看到孙见川的手放进了兜里,那儿露出了橙色织物的一角,“把你的旗子塞回去,我不要!”
“难道要我把卫嘉的旗系在你手上你才会开心起来?”孙见川赌气道。
“不要说那么变态的话好不好!”如果有一天陈樨的眼睛提前衰老,孙见川难逃其咎,那都是一个一个白眼导致的劳损。
“哪里变态……不知道卫嘉跑哪儿去了,就算去送卫乐也该回来了。”
“你很想他吗?老提他干什么?”
陈樨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孙见川闭上嘴。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些,也许只是想要证明他赢得并非毫无意义。他把石头抛进水里,总要看到水花,哪怕溅湿的是自己的脚。
他说:“樨樨,我们回去吧。明天一早就走,卫叔叔可以送我们去机场。”
陈樨抬头那一瞬脸上的表情孙见川十分熟悉。那是她拒绝一件事的表情,伴随而来的总是与“不”字相关的话语——可她这次却点了点头说:“好啊!”
孙见川趁机道:“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你给我也订一张。我今天骑马磨得腿疼,最好是头等舱。”
孙见川的非分之想被陈樨自动忽略,不过她很快订好了第二天的返程机票。
天黑下来后,广场上的篝火晚会开始了。普通话不太标准的主持人用扩音器召集大家一起加入今晚的“奇妙之夜”。本地歌舞团的演员穿着红红绿绿的表演服在音乐中卖力扭动身体,小丑给孩子们用气球拧小狗,商贩大声叫卖各种烟花、爆竹、荧光棒,游客三三两两聚集在篝火堆旁谈天说笑,不时有鞭炮声炸出几声惊叫。
“‘奇妙之夜’是谁想出来的烂名字!”陈樨嗤笑。然而偏僻的景区能操办出这样热闹的场面已经很尽力了,从她的位置远远看去,像从火光里生长出了无数个躁动的剪纸小人。
广场上大量售卖的“二脚踢”让孙见川很感兴趣。他怂恿陈樨一块儿去凑热闹,陈樨拒绝了,她在这“奇妙之夜”只感受到奇妙的沮丧。
送陈樨回房时,他们经过了段妍飞的小屋。屋里的灯亮着,一匹黑色的大马被系在窗外。
孙见川的表情变得古怪而鬼祟,他用手肘捅了捅陈樨,压低声音说:“我去!我以为他们沟通都费劲,竟然一直聊到了现在?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他们会不会在里边做坏事?走!我们去吓她一跳!”
陈樨叹了口气:“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拳击教练,你好好练练,否则说不定哪天你会被人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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