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持续性的嗡鸣声,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她看到闻堰寒向来沉稳的脸上浮上了与他周身气质相悖的慌乱,套在身上的青野赛车服logo顶部的白色布料被鲜血染红。
副驾位置的车门发生了严重变形,温几栩的大腿被压在底下,疼得快要麻木,嘴唇阖动,蚊呐一般的无助嗓音,“闻堰寒,我好疼啊。”
她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被他握住手腕,稍用力些都会泛红,用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这样的痛对她来说,她怎么受得了?
扎在她身上的碎片,犹如噬心蛀骨般侵蚀着闻堰寒的软肋。
闻堰寒第一时间向赛道外发出了求救信号,又绕道察看了油箱,确认不会引燃后,才单脚抵在车身上,用力地将车门往外拉,目光落向她,面色依旧沉稳,柔声安慰的话语里却含了一丝颤意:“忍一忍,我马上就带你出来。”
伴随着金属的呲啦轰响,车门被他暴力卸下,于此同时,手掌也被锋利的金属划出一道血口。
“你的手受伤了。”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视线梭巡一番后,眉心紧拧,“栩栩,可能会有点疼,你如果忍不住,就咬我的肩膀。”
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他没法容忍自己将时间浪费在等待上。晚一秒,她被压住的腿失血坏死的概率也就越大。他开始痛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当最后一场比赛的领航员,他忘了自己这个位置并不安全,被无数双罪恶的眼睛凝视着,黑暗的脏痕早已遍及周身。
她不该被卷进来的。
温几栩抹掉眼角的温热,听话地顺从着他的安排,曾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以□□之躯,暴烈地同金属对抗着,山顶巨石滚落,砰声砸下,变故来得太急太快,保护她的本能像是刻在了骨子,他竟然用左手替她抵了一劫。
他俯身将她护在身下,一声压抑的喘息铺洒在耳畔,温几栩似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响。
“闻堰寒,你怎么了?”温几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骤然凝固的呼吸让她心间一窒,“你说话啊,你不要有事好不好?闻堰寒!”
“别害怕。”他有些艰难地扯起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在的。”
额间泛出的冷汗凝湿了碎发,温几栩低头瞥了一眼,却只望见一片翻露在外的皮肉,触目惊心般的猩红和白骨让她的胃里跟着翻涌。
眼泪断线了般滚落,温几栩不敢再看。
从前温父同她说起过无数次赛车事故,提及那些残忍又卑劣的斗争,说起事故的惊险,她从未有过敬畏,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足够小心,就不会有意外。
当她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时,恐惧才从脚底爬升而出。
“闻堰寒……”温几栩崩溃地喊着他的名字,对上他深晦复杂的眼,苍白的薄唇紧抿着,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颤抖地抚上她的眼睫,他的嗓音哑地像是快要碎掉了,“不要看,会吓到你。”
温几栩不住地摇头,悲恸笼罩着她,“你不该为我挡下的!”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十六岁即站在顶峰,用这双手创造了无数荣光。
车库里上百台珍藏,每一辆都如数家珍,即便退了圈,也能在兴起之时,同朋友们肆意约上几局。
可是为了救她,他的左手血肉模糊。
恐怕以后都再也不能开车了。
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坏蛋变成这样?
眼泪滴在她的脸上,温几栩被滚烫的热意灼烧着灵魂,他的唇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强令自己语气发冷,“温几栩,你答应我的,不许哭,记住你说的话。”
他依旧是那样霸道、强势,说着不容置喙的话。
却再没了威慑力。
温几栩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了出来,近乎失声地同他作对着。
察觉到他试图将她从塌陷的车身里救出来,温几栩双手抵在胸前,“救援队一会就来了,其实也没那么疼,我可以忍的。”
不要为了她,再受到更深的伤害了。
他像是被气笑了,“一会是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你知道重物挤压的时间过长,会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严重可能致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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