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蘅自觉自从知晓这等国家机密和恒王府世代的责任所在后,一直暗中留意于他,虽初时有几个夜里他行踪有些可疑,但还未等晋蘅细查,他已自请与人合住,说是夜里胆小怕黑。这之后再无可疑之事发生,对春寒的看守提防才渐渐放松。
可见春寒这一身的武艺竟是在自己未下山时便习得的,晋蘅不禁皱眉,那时是他父亲在时,父亲虽文弱,怎的竟至这般大意?晋蘅蓦地想到了那小册子,和画像上那纤楚可怜的女子。只怕彼时,他文弱的父亲正陷在如今的母亲萧氏和那女子之间吧?
果然情之一字,误人甚深。奈何情关多难,却没个渡厄的菩提来解救世人。正如他今日,本是觉对萧子雅不住,亲自送她回去,意欲宽慰则个。叶莱等侍卫知最近府外有些不安分,生怕有什么刺客行径,暗暗跟随相护。不想中途果然有十几名黑衣人前来厮缠,叶莱等人现身倒也轻易便将其制服。他直觉这些人有些个声东击西的意思,着十余侍卫好生将萧子雅送往萧妃处并着伺候在萧妃院外的侍卫好生提防,自己则带着余下众人飞奔回苏辛处。果不其然,贼人的用意当真不尽在他。他不知道他若晚来些时候,他的余生中还会不会有苏辛这号人物。看着那灼眼的火把欲往房内掷去时,他的生命历程和人生体验中多了一种新的恐惧。这恐惧来得甚是气势如虹,好像跟它一比,以前所有曾经历过的愤怒与骇然,再不值一提。但他却不能表现出这强大的恐惧,露在脸上的,说出口的,均是与之背道而驰的风轻云淡。苏辛定是伤心了,他既怜她,又怨她。
当苏辛终是立不住,打算去瞧瞧晋蘅时,晋蘅已带伤去宫中请罪了。
她再见到他,已是第二日傍晚,却在还待犹豫是不是上前招呼时,眼见着他苍白着脸色倒了下去。迎候在府外的萧氏及萧子雅等人赶忙命人小心将其抬回卧房,好生将息。
恒王府整个府邸都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忙乱中,主院各色人等往来不绝,苏辛自是不愿自讨没趣再呆下去,可巧萧氏也不愿见她,着人将她领回一念斋,大概是想眼不见为净。
苏辛听说晋蘅只是因为旧创新伤,又整整熬了将近一天一夜才支撑不住的,在当日夜里就曾醒来过,发了一阵热,如今已是无甚大碍了。
苏辛一次也未曾去瞧他。自他从宫中回来,已是四日。
这一日晌午刚过,外头的大太阳显得甚是无力哀懒。忽地一个小丫头匆匆进了一念斋,穿堂过室,直走到苏辛面前。
苏辛认得她是晋蘅房中负责打扫的小丫鬟,心里一震,瞪着大眼睛望着她。
许是被苏辛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小丫头红了脸,微咳了两下,细声道:“回姑娘,老王妃着奴婢来请您去个地方。”
苏辛一愣,不是晋蘅?竟是萧妃。
苏辛将眼瞥过,眼中神采已失,淡淡道:“不去。”
那丫头似是没料到苏辛竟真敢这般大胆,直接回拒萧妃之命,瞠大了双目道:“老王妃……”
苏辛一摆手,“我累了,你回去吧。”半晌,见那丫头不走,心中渐生矛盾,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道:“你家王爷,如何了?”
那丫头闻言抬头看她,“您快跟奴婢去,就都知道了,只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五十七章 假山
“什么来不及?”苏辛不禁起身。
“老王妃说如果姑娘念着王爷的好,就请速去见她;有要事相商。”
苏辛定了定神;觉得甚是可疑,“此事你家王爷可知晓?”
小丫鬟已急得要哭;“您快跟我去就是;老王妃说她有办法让小王爷脱罪,只是需要姑娘帮忙。您总这么着不随我去;岂不是害了王爷?难为王爷为了姑娘差点儿连命都搭上,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看了都心疼;姑娘怎就生来一副铁石心肠?殷夫人说如今这罪轻则削爵没籍;重了还怕不抄家灭门?您既是个中关键;无论如何也该跟我走一遭才是;否则;如何对得起您自个儿的良心?”
苏辛不得不叹一声,不知这王府中的丫头都是谁挑来的?清一色的牙尖嘴利。
萧氏派人来请,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事,只是被小丫头这么一说,若然不去,又于理不合。苏辛垂头想了想,道:“好。”
苏辛直跟着小丫头穿堂过院,一路无话。苏辛越走越知道不对,心里竟忽然生起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还残留的半分理智不禁为此而讶异,究竟是什么让她将自己的安危如此贱视,或者,她究竟是欲拿自己的安危换来什么?
停至一处假山前。
“到了?”苏辛问道。
“嗯,是,姑娘且在此稍待,奴婢这就去回老王妃。”小丫鬟说罢垂着头退开。
苏辛望望远处的绿柳隔烟,觉得春色自有一段伤心,当真画不成。正自神思缱绻,忽地颈后一痛,苏辛最后的意识恰停在那一对穿柳黄鹂的上下翩跹中。
假山最里侧的一处忽然轰地裂开,现出一道暗门来,两扇漆黑的扇页上盘绘着两条螭龙,如凌云乘风,俱张着血盆大口,仿似一口便能吞了半个天地。打晕苏辛的人竟是一个白罗裙的丫鬟,身形袅娜,不长不短,只是背着身,瞧不真切容貌。她自是不会担心有人前来发现了这桩不甚体面的掳劫勾当,因为假山四角八面皆着了体己之人好生放风把守,便是萧妃晋蘅来了也能将之哄走。更何况,这假山本就是萧妃在意的秘地,又岂是谁都能进得来的?
那丫鬟将苏辛猛地推入那如鳄鱼之口的黑漆暗门,很怕力气不够大,直直眼看着将苏辛送入深处方赶紧闭了门。望着那两扇门页轰然阖上,她抹了把汗,庆幸自己手脚够快没让里头的物事爬将出来,又不禁捂了捂心口,脸色苍白,狠打了个哆嗦。
却说晋蘅正与萧妃说话,萧妃坐在他卧榻之侧,脸现愁容,温言道:“你说的当真是真的?陛下他并未深责?”
晋蘅点头,“当今乃是贤君明主,更兼少年气盛,期望能自己干出一番功业来,不愿只做个守成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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