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下到山脚,离山脚不远处,就是大岗寨的正门。竹篱依然矗立,但篱笆上有修补的痕迹。走入山寨,除了路上走动的人都变了样,一切看起来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对一个全新的地方,浣纱多少有些好奇:“这里是夫人的家乡?”“嗯。”“夫人,哪一间是你家?”柔荑停下脚步:“不在这里,还要往山上去。”浣纱吞吞吐吐地说出心中的疑问:“夫人,这山寨里,难道没有人住吗?”柔荑黯然:“不,有很多人。”但是,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踏着石板小路上山,经过一座竹楼附近时,柔荑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浣纱轻声问:“夫人,你认识那家人?”柔荑怔忡地望着紧闭的门户,缓慢地摇头:“不认识。我们去找括苍。”柔荑提起裙子,踏着石板继续向高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梦又不成灯又烬
两名士兵抬着一具浑身血污的尸体。“等一下。”一名士兵丢下尸体的双脚,用衣袖擦了擦鼻子,再弯下腰抱起尸体的下身。尸体周身被凝固的血液包围,蓬乱的头发一束一束横在青灰色的脸上,完全看不清身上衣服的颜色,只有左边裤腿还算干净,看得出是一条蓝色的裤子。
“啊!”柔荑尖叫着捂住双眼,浣纱同时惊恐地别过头。
这时一个人从旁边的竹楼里冲出来,站在竹楼的露台上大声呵斥抬尸体的士兵:“你们不长眼睛吗,夫人经过也不知道回避?”士兵吓得把尸体丢在地上不住叩首。“还不快搬走!”
过了一会儿,柔荑悄悄从手指缝间看了一眼,那抬尸体的人已经走远。她抬头看向竹楼:“易行……”柔荑也不敢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他站在露台上,看着柔荑只是沉默。柔荑低下头,又抬起来:“王爷在哪里?”
“在寨主的家里。”夷族山寨没有寨主,柔荑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大长老,她的家是寨里最恢弘庞大的建筑,虽然,也许只比熙风堂略大一点。易行回答完,便钻进了竹楼里。竹楼的门框低矮,他得微微躬身,才不至于撞到门楣。柔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慢慢走向大长老的家。
有士兵提早向括苍禀报了柔荑的到来,柔荑尚未走到大长老家,括苍已经从院子里出来,站在竹篱门外。柔荑急急跑向前:“王爷!”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累倒?柔荑仔细打量括苍,直到括苍也忍不住:“柔荑?”柔荑牵着他的双手,摇摇头。括苍问:“你累不累?”柔荑委屈地道:“累,累死了。”括苍体贴地轻拥着她往门内走去:“那就休息一会儿,休息够了,我陪你四处走走。”
大长老的家成了括苍的临时住所,括苍让柔荑在大长老家清雅整洁的主卧小睡了一觉。柔荑醒来时,约莫快要申时,太阳透过竹窗照在柔荑身上。柔荑半眯着眼,看着太阳照进来的地方,那后面是一小片竹林,是大长老家的林子。原先大长老养了很多鸡,平时都在竹林里散养,但今天连一声鸡叫都没有,难怪柔荑睡得格外安稳。
“王爷?”柔荑打开另一间卧室的竹帘,括苍果然在这里,全神贯注地研究面前的图纸。括苍抬头:“醒了?”他走到一扇窗前,“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定很想念这里吧?要我陪你四处走走吗?”其实也没有怎么想过。但是,括苍愿意陪她走走,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总是不能拒绝的。
圣祠大门紧闭,外观比起她离开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两样。士兵打开圣祠大门,括苍和柔荑走了进去。“圣祠里没有人吗?”柔荑奇怪地问,圣祠里没有人迹,这里应该住着圣女才对。
“逃了。”括苍说,圣女逃走了,应该是逃往别的寨子去了,“柔荑你来这里,就是要帮我把那些山寨一一捣毁,所有的夷人、包括圣女,都不能让他们逃脱。”
柔荑沉默地走进大堂,供奉女神的地方。以前柔荑和女伴阿班,每天都要为女神擦拭身体。山间的灰尘不大,尽管有几天没有人打理,女神的雕像还是一尘不染。柔荑站在神像面前,很想向女神行个礼,可是——
女神不会接受她这样的人的膜拜吧?
屏退了士兵和婢女,括苍跟在她身后,忽然展开双臂,温柔地抱住了她的身子:“记得吗,有天晚上我们就是在这里——”
“嗯。”真愚蠢。那个时候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种亵渎神灵的事。可是那一次,确确实实,是从未达到的快乐。“做我的信徒”,他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就像一句咒语,从此把她紧紧束缚在他脚下。突然间一股力量把她双足带离地面,柔荑慌张搂住括苍的脖子:“不可以在这里……”
“就在这里。”括苍把她放到空荡荡的供桌上,一边亲吻,一边解她的衣带。柔荑抬头就能看到女神丰硕的下颚,女神没有低头,平静地直视前方。恐惧在柔荑的身体里弥漫,柔荑闭紧双眼,女神是多么可怕。她不要看到,不要被她看到。括苍躯体的温度是唯一能安抚她的东西,柔荑抱住括苍的身体,贴上去分享他的温度。
括苍说,寨子里的男人都被抓起来了,柔荑猜想或许已经被杀掉,而女人们被集中起来做各种工作,洗衣、烧饭以及让士兵高兴。到了晚饭时间,柔荑就看到她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有人在井边打水淘米洗菜,有人背着柴打面前经过。从圣祠回去的路上,柔荑看到几个士兵围堵一名正背着柴准备去伙房的妇女,肆意调戏轻薄,妇女躲在一道篱笆下无助地哭泣。
柔荑害怕地紧紧贴在括苍身旁。括苍体贴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该到用膳的时间了,柔荑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何况她在怀孕的时候,特别好吃。
想吃的东西,有很多。柔荑一样一样想着那些离开山寨之后就再也没吃到的东西,现在都想吃。柴草堆前一个年轻妇女手里的幼儿被抢了去,妇女抱着士兵大腿号啕大哭,哀求他们不要伤害孩子。柔荑指着那女子道:“让她做吃的吧,她是寨子里出名的好手艺。”
括苍喝令士兵把孩子还给女子,一起叫到面前。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妇,括苍看向身边的柔荑,战栗的女子在二人脸上扫了一眼,惊恐地垂下头。括苍温和地微笑着对柔荑说:“你想吃什么,就让她去做。需要用什么,尽管问士兵要。”柔荑点点头,心突突乱跳。括苍忽然转身往别的方向,柔荑拉住他问:“不一起吗?”括苍摇头:“很快回来。”
留下的柔荑和女子面面相觑。
姐姐——
柔荑愧疚地低下头,在心里头轻唤,却不敢出声,也不敢直面她的眼神。
姐姐难以置信地一遍又一遍打量她,她不敢相信,妹妹明明已经死了,她被绑在木板上沉进河流,还有可能逃生吗?可是这个女子,和她的妹妹,何其相像。只是巧合吧?这个是腾兰王括苍身边的宠妾,怎么会是她的妹妹?若果真是,她也应该,叫自己一声“姐姐”啊。
柔荑默默站立了很久很久,说:“把你拿手的菜,都做出来吧。我来帮你看护孩子。”姐姐看着她静静思索,手上把孩子抱得更紧。柔荑的手滑过自己的腹部:“我有个女儿,和他一般大,留在广源没有同来。”都是母亲,她不会加害于孩子吧?而且她和自己的妹妹,长得那么像。姐姐放松了警惕,点头。柔荑让士兵把幼儿抱过去。听她说话的内容,似乎不认识她,果真不是妹妹吧。
女子站在灶旁等士兵把食物一样一样端走,最后走进来一个士兵:“跟我走,去抱你儿子。”她在旁边洗菜的盆里洗了洗手,立刻跟着他走到原先大长老住的房子,大概现在就住着那位夫人。女子掀起帘子走进卧房,却见一个俊美青年悠闲地坐在竹交椅上,手中拿着一张羊皮不知在看什么。女子一愣,立刻转回头。
“你没走错,别走。”括苍已经把头抬起来,盯着她的背影,窈窕修长。女子不甘不愿,却不敢不听,转过身,敬畏地低着头。括苍从竹交椅上起来,走向她,挑起她的下巴问:“你的名字?”姣好的面容与柔荑有几分形似,虽然韵味上略输一筹,同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飞扬的眉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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