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菁华一闯进去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颜珈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匕首,阿荣正试图抢下来,颜珈的脸色不善,屋子内跪了一地的小宫侍,见岳菁华进来都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阿荣也如释重负的看了她一眼,颜珈趁着她不防备,一把将匕首抽了去,阿荣低呼一声,岳菁华摆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室内就剩下了两人,颜珈头略微低垂着,目光盯着放在桌子上的小瓷碗,一只手撑着桌沿。岳菁华拧了拧眉,抿着唇走过去。
“遥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颜珈没说话,岳菁华猝不及防地一把撩起了他的衣袖下摆,露出惨不忍睹的半截手臂。原本白藕一样的肌肤布满了一道道或深或浅、或粗或细的刀伤,纵横交错着,有的已经结了伤疤,有的还隐隐渗着血丝,显得甚是可怖。尽管早就知道了,但看见这幅情景的时候岳菁华还是忍不住心下猛地一颤。
颜珈不悦地甩开她的手指,盖好手臂,冷冷的地道,“岳菁华,你越来越放肆了。”
岳菁华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沉痛,脸上却笑得甚是放肆,“怎么,怪我以下犯上?遥珈,你不第一天认识我了,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难道你不知道么?”
看着颜珈的身子有些发抖,她气愤的同时忽又生出一些不忍,握了握拳头,还是放缓了声音道,“遥珈,我说过多少次了,梦儿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但你不能总是拿自己的血液来当药引,这根本就不能彻底解决问题,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所需要的血液量也越来越大,难道将来你要把自己所有的血都跟他对换吗?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就算是,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颜珈淡淡地说着,神情却有些恍惚起来。
岳菁华控制不住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一阵叮咚作响,“就算是以血做药引,那那个人呢?梦儿又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孩子,每次梦儿发病,她又在哪里,你……”
“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
岳菁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一阵乱糟糟的躁动打断了,接着是接踵而至的侍卫和乒乒乓乓的兵器相击的声音。颜珈一怔,继而抬脚往外走去,岳菁华知道拦不住他,一个掠步走在他身前,将他整个挡在自己身后。颜珈看着眼前她的背影,眸子里的光晃了晃,他其实不想欠这个人什么情分的,可是却偏偏欠了她太多,想还,也还不了了。
凌芊依尾随着岳菁华,也一路来到了颜珈的寝宫外面。人刚到,脚步还没站稳就被人发觉了,有人大喊一声“抓刺客”,接着脚步声重重叠叠的压了过来。凌芊依嘴角一抽,就不能换句台词么,怎么不管做什么的都变成了刺客。
不等她多想,人流开始涌动起来,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里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一大堆的面瘫将士,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八面埋伏是什么,四面楚歌是什么,插翅难飞是什么?凌芊依现在总算是有幸体会到了。而此刻挂在她腰间的鬼手也早就按捺不住了,一遍遍地撞击着刀鞘,发出亢奋的嗡鸣。
凌芊依左手握住刀柄,与手掌形状的刀柄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抽刀出鞘,黑夜中寒光乍现,似纷飞的闪电,晃了人的眼。
她笑着用手指弹了弹薄如蝉翼的刀刃,“小鬼,真是完美的格局啊,现在咱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发起进攻,你说是从哪个方向开始好呢?”
鬼手闻言“咻”的一下子就带着她飞了出去,凌芊依一个不防备差点被甩出去,不过手指却像是和短刀嵌在了一起般,合二为一。她的身子随着鬼手的动作不断的变换身形,在人群中左突右冲。也许是顾及着在颜珈的寝宫外,怕放冷箭误伤了他,也许是她与人群都纠缠在了一起,弓弩手无处下手,总之,比较有利于凌芊依的一个优势就是,弓箭手都变成了华丽的摆设。
人如风,刀如风,血溅如风。
仿佛砍西瓜一般,将人一个个砍翻在地,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黑夜里的繁星点点。
凌芊依骇然,起初她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使用左手刀,现在她明白了,这刀有灵性的似乎过头了,根本就不用人去控制,它却反过来控制了人的动作。
不是她在使用刀,而是刀借了她的手。
疯了,真是疯了。
前一刻她还在腹诽着岳菁华的心狠手辣,可是下一刻,她就变成了那嗜血的妖魔。
凌芊依手腕一抖,将再次刺向一个侍卫的刀尖强行转了个弯,一口气血翻腾上来,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惊魂未定的看着满院的血迹和零落的手臂。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这是她造成的?可是在她身子停顿的瞬间,她就听见了背上衣襟被割裂的声音,与此同时,寝宫的门被打开,走出来两个人。
“住手!”声音略显急促和焦急地响起。
凌芊依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岳菁华挡在身后的颜珈,她惊慌失措的像要逃开,脖子上却咔咔咔的架满了钢刀,手指一松,鬼手锵然落地,发出一阵阵绵长的悲鸣。
颜珈绕过岳菁华,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看着凌芊依,凌芊依也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静默无言,四周也一片死寂,静的似乎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颜珈又瘦了,像一根竹竿似的,弱不禁风的立着,微微战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下巴上紧绷的线条冷漠疏离,看着她的眼神陌生而遥远,凌芊依忽然觉得心脏被人用手大力地揉成了团,皱皱巴巴的不知道变成了什么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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