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曦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可以看见无数双眼睛。
在天空中上千米上万米的高空,在地面浩浩荡荡的大地深洋,在地底无限幽深的深渊熔岩,在那黑色太阳燃烧的火光之上,在那血色月亮明净的月华之下,无处不在的都是深黑的眼睛,它们始终在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自己,像是在等候什么,像是在畏惧什么……
袁曦坐在一辆空无一人的巴士的最后一排靠右窗的座位,巴士正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宽广城市里,天空流淌着黑色和红色的光带,沙尘和浮灰般的雪花飘扬在城市的楼房之间,袁曦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城市,城市的楼房内一扇扇窗户随着她的巴士的到来依次打开,黑色的影子们在窗内用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巴士开过的地方,那些楼房就依次灰飞烟灭,巴士的前方是破败荒芜如末世的城市,而巴士的后方就是一片广袤无边的黑色沙漠,被风吹动的沙丘像是某种蠕动的兽。
终于,巴士开到了临杨市的尽头,原本临杨市通向外界的高公路已经和大地一起断裂开来,城市的边缘就是一道宽广延伸到天边的鸿沟,鸿沟下是灰色的广漠黑暗海洋……
巴士开出悬崖,在深洋之上直直坠落,转瞬间就落入波涛汹涌的海洋深处……
袁曦睁开眼睛,现她正穿着一身宽大的男式灰色睡衣,呈大字型躺在宽广的席梦思床上,身上盖得棉被大概是被她昨夜睡觉的时候打翻了大半,床头那个属于江毅的干物妹小埋闹钟上,时针正走到六点半。
自从她变成袁曦之后,基本上每一次睡眠昏迷,都会做各种光怪6离的梦,而那个灵界医院的“梦”大概是最真实最可怕的,对于这个梦,她并没有兴趣再去思考是什么意义,因为多见不怪。
“阿嚏……”袁曦打了个喷嚏,一串晶莹的鼻涕从她小巧圆润的鼻孔里滴下,她从床头柜上摸索一把抓了一张卫生纸,把鼻涕擦干净,看来这具身体晚上睡觉并不安稳啊,亏江毅昨天晚上还像照顾女儿的爸爸一样半夜跑过来给她盖被子……
袁曦昨天晚上,睡的是江毅的床,而江毅则义气地睡到沙上去了,原本袁曦并不想这样麻烦江毅,坚持要睡沙,可江毅以她大病初愈为由,强行坚持她必须睡床上,还给她找了一套江毅以前给自己买却太小了的睡衣,对江毅小到穿不下的睡衣对于现在身高刚到一米六的袁曦仍旧是太大,但也能交代一晚上。
袁曦下床,先走到窗边,把窗帘来开,正好看到远处红色的晨光照耀着城市,昨夜的大雪已停,现在天地皆白,阳光流淌在满城的白雪之上,窗外有几个穿着冬装的孩子已经早早地爬起床,正在无忧无虑地打着雪仗,对于生长在从不下雪的临杨的他们来说,雪大概是童话里的东西吧?
走进江毅的厕所,拿出昨天晚上江毅给自己找出来的水杯和毛巾刷牙洗脸,看到镜子里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让人心疼的小脸,挤出一个算是灿烂的微笑,然后那张小脸上的微笑变成了无奈和忧愁:
“以后每天早上就都要看见这张脸了吗?”
袁曦轻轻摸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镜子里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女也伸出手像是要摸她一样。
“早安,袁曦。”袁曦喃喃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嘴角闪过一丝像是调皮又像是戏谑的微笑。
“早安,袁熙。”袁曦的耳边,像是出现幻听一样有人轻柔的声音飘然而过……
袁曦将衣服换好,仍旧是昨天那一身衣服,她并不是个喜欢换衣服的人,她还是袁熙的时候,如果没有脏,在冬天一套衣服穿个三四天对她很正常,袁曦正要推开江毅的门的时候,又从江毅的卧室柜子里找出一根细长的带,记得江毅前几年学过艺术家流过一头乌黑长,那个时候袁熙笑他太娘炮,江毅只能把长剃干净,这大概就是江毅那个时候绑头的吧……
袁曦动作生疏地对着镜子将头上经常不安分地跳起来掉下去挡住自己视野的头一股脑往脑后一抹,又把带毫无章法地扎了一个结,姑且算是一个比较精神的马尾就成型了,这并不是袁曦打理头的技术有多高,而是袁曦现在头的质太好,太容易打理。
袁曦一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顺着香味走到厨房,看到围着围裙的江毅正在煎鸡蛋和培根,面包机里跳出几块面包片,江毅熟练地把培根和鸡蛋夹在面包之间,又挤了点番茄酱和沙拉酱,加了点生菜,标准的三明治就出炉了,他又掀开锅盖,从蒸锅里舀了两碗冒着香气的燕麦粥,将燕麦粥和三明治端在手上要去转身将它们放在餐桌上的时候,这才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袁曦。
“你什么时候把家政做菜的技能树给点上了?”袁曦又觉得对江毅这个在印象中要多邋遢多不拘小节的死党有点刮目相看了,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江毅早上要不就昏昏沉沉睡到十一点直接去食堂吃午饭,要不就早上随便泡碗面打一顿,那个一头鸡毛神色萎靡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和现在这个神情专注的家庭主夫是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嘛,总要想法子给自己提升一下生活品质,如果还像大学时那样对待生活,那活着和咸鱼还有什么差别?”江毅有条有理地将美食和餐具端到餐桌上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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