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砸了下去,剧烈挣扎的和尚突然停止挣扎,瞪大的眼睛有些发愣。那砸下去的一秒在他的眼里被无限拉长,四周静的能听到端木亚楠因兴奋而急促的呼吸。这是一种煎熬,他整个人在这种煎熬中快要崩溃!那颗珠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简直比他的命还重要。
珠子所以重要不仅因为它是地藏菩萨脖上的念珠,更重要的是含着师父对他的信任与期望,以及他曾下过的决心。
师父坐化之前,不顾众师兄弟的反对,把衣钵传给他。师父一死,‘大林寺’树倒猢孙散,师兄弟们收拾行囊,准备连夜弃寺,让他当个光杆掌门。他赶在师兄弟们之前离开‘大林寺’,为的是要用这颗珠子,向师兄弟们证明,师父把衣钵传给他并没有错,他是一个有慧根的人,能够光大‘大林寺’的门庭。然而这下完了,珠子毁了,无法捉鬼修仙,也就无法证明他是个有慧根的人,更无法证明师父的选择没有错。
“这下真的完了。”如小来闭上眼垂下头就像受难的基督,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混在汗水里,滴在衣襟上。他感觉左胸口又麻又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可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道红印,长长的,像蛇一样。师父说那是胎记,是从前世带来的,也是他有慧根的证据之一,与右胸手掌大小的红印正好凑成青龙、白虎。蛇一样的红印下边有个东西破皮而出,绕着身子游走,尖爪如钩,抓得胸前肉生疼,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带着倒钩的铁刷子在他胸口刷来刷去。
和尚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一声,听起来像是不忍看到珠子被砸碎。
冷锋抬眼看了一眼如小来,手中的铁锤义无反顾的砸了下去,却没能砸中珠子,而是砸在珠子前边三寸的地方。他本来是要一锤子砸烂珠子的,可从如小来挣扎的狰狞程度看,这珠子等同于如小来的命,这一锤要是砸烂了珠子,等于要了如小来的命,一会和尚拼命的对象就不是端木亚楠而是他了。
冷锋摇摇头,道:“这准头!”把目光移到端木亚楠身上。
端木亚楠背对着冷锋站在窗前,可仍能看得出她十分的失望,把放在牛皮盒子上的手轻轻挪开,又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冷锋道:“要不我再砸一下?这下一定有准头?”端木亚楠小腿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又把目光移到和尚身上。
“不要!”如小来痛苦的道,满脸的大汗。他的汗不是急出来的,而是疼痛带来的。刚刚从他身体钻出来的那个东西,身体正在变大,绕着他的身体四处游走,像是要找个洞口钻出来。他穿的僧袍冬暖夏凉,大夏天里扣子也扣的整齐,那东西转了数圈找不到出口,最后在肩头停下脚步,想从袖管里钻出。僧袍的袖管宽大,可肩头腋下那里却十分窄小,容不下那么大身躯钻过,于是那东西四爪扒地,用劲的往外挤。和尚的血肉之躯,哪经得起这番蹂躏,被那东西坚硬的厉爪生生拽下几块血肉,疼的嘴角抽搐。再加上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心怀恐惧,那汗就不断的往外流。
如小来看着冷锋,想哀求他千万不要砸,衣服里的那东西又扯下一块皮肉,疼的他几乎晕厥过去,连忙低头去看。那东西又大了不少,胸口鼓鼓的就像藏了一只兔子。那东西往后退了退,猛的往前一冲,不知怎的竟冲破腋下袖口的束缚,冲到了袖筒里。
和尚的大袖里边像着火了一般,‘咝咝’往外冒浓烟,中间夹杂着暗红色的火光。冷锋吃惊的看着,举起的锤子矗在半空,再也砸不下去。
端木亚楠背对着这边貌似没有看,耳听八方的也听出些异常,回头一看,以为和尚在用法术玩什么把戏。伸手掏出一张黄纸正要变桶水去浇灭和尚袖筒里的火光,浓烟里伸出一颗猪脑袋大小的头来,上边长着鹿角一样的东西,张开血盆大口,两只铜铃似的眼珠子凶巴巴朝这边瞪来。
端木亚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到那东西充满敌意的盯着她,忙抽出背上弓箭,朝那东西瞄去。那东西低吼一声,震得窗玻璃哗哗作响,从浓雾里钻出来,竟是条碗口粗的怪蟒,长着利爪青鳞,大半个身体绕着吊灯蜷屈在天花板上。
端木亚楠大吃一惊,也不知那东西是龙是蛟,心里明白光凭箭羽伤不了它,松了弓去掏盒子里的符,才在羽箭上各扎了一道符,还没把弓拉满,那只怪蟒伸出一只爪,已将她手中的弓箭夺去。端木亚楠又拔出腰中匕首,往那龙爪上甩去。怪蟒张大嘴,一吸,把匕首吸到嘴里。
端木亚楠瞬间失了两柄兵器,心里却不慌乱,从箭葫里抽出两只羽箭,双手各拿一枝护住身体,去看怪蟒下一步有何动作。只见怪蟒不再朝她冲来,扭头朝冷锋扑去。
那怪蟒青面獠牙,嘴角流涎,爪上倒钩利甲,又长又厚,闪着青光,十分的狰狞恐怖。冷锋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一爪要是被它抓实,只怕身子会让那锋利的钩爪锯成数段,哪肯坐以待毙,举起手中的铁锤朝怪蟒砸去。怪蟒轻轻一捏,已抓住铁锤,用力想要夺走。那铁锤已成冷锋的唯一防身工具,岂肯放手,一人一蟒在那夺了起来,僵持一会,冷锋心中的害怕慢慢消去,起了要与对方比比气力的心思,拉开架势,用力把铁锤往后夺,头顶枝形吊灯被怪蟒绞的吱嘎作响。
那怪蟒见无法夺走铁锤,一用力把锤捏成粉沫,转身朝和尚飞走。它伸出一爪擦着和尚的衣服一扫而来,钉住和尚衣帽的三根羽箭已到它的爪中,如小来从墙上飘然落下。
那怪蟒松开身子从房顶下来,盘在屋子中间,讨好似的把手中的弓箭以及一柄匕首恭恭敬敬放到和尚面前,狗讨食般的把脑袋凑上前去。如小来一愣,犹犹豫豫把手伸到怪蟒头上摸了摸。那怪蟒显得异常高兴,展开身体在屋子游走,每游一圈,身子就小上许多,游了四五圈,已变得跟条蛇差不多的大小,钻到如小来袖口里,绕着胳膊转着圈往腋下去。
如小来心中暗道:“师父说我那两个胎记,一个是青龙,一个是白虎,莫非这个就是青龙?”忙解开僧袍祍口。胸口那道蛇般的红色印记果然不见。那怪蟒又卡在肩头腋下那里,如小来连忙把僧袍褪下,任由怪蟒钻了过去。只见那怪蟒绕着胸口转了几圈,最后在左胸停下,卧在那里,一只爪子放在脑袋下枕着,一副要睡觉的样子。眼前一花,那龙不见了,那道不见了的蛇状胎印又出现在左胸口。
如小来整个人有点懵,不知道自己究竟触发了什么,竟让一条红印变成龙,但刚刚在房间盘踞的青龙让他更相信师父的话,低身把端木亚楠的东西拾在手中,又把那颗珠子放入怀中。
他捧着手里的兵器,就像捧着‘哈达’,满面春风的朝端木亚楠走去。看到端木亚楠双手持箭,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靠在玻璃警惕的防范,心里暗暗好笑:“臭丫头,现在知道我的厉害吧。”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走路的步子也轻飘飘没有一点份量。
端木亚楠退无可退,道:“你想干什么?”
“师姐,这是你的武器。”
和尚把武器递过去,端木亚楠迟疑了一下,想要由着性子不接,可那弓箭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宝贝,如何舍得不要。接过来把弓和箭插到背后,匕首插到腰带上,她本想说两句软话以示感谢,可一看到如小来掩饰不住的得意又恼怒无比,谢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你的神兽厉害点罢了。我的灵儿在天上警戒,它要是来,你那条小虫压根不是对手。”
如小来笑了笑,道:“师姐说的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双手合什,道:“敢问师姐师出何门?”
端木亚楠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天下第一洞天,王屋山玉真观,白云真人关门小弟子……”她说的很骄傲,也有骄傲的理由;道家第一洞天,玉真观,白云真人,在她看来,一个个全是如雷灌耳的名字,说出去足可以把听到的人震得摔一大跟头,这样都不值得骄傲,什么才值得骄傲。正说的高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败军之将,要不是和尚把兵器还她,今天连防身的家伙都丢了,实在没有高兴的理由,更不该洋洋得意的去报师门。这不是给玉真观抹黑给师父丢脸吗?脸马上沉了下去,道:“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师门?”说着话朝门口走去,见冷锋挡住去路,伸手一推,道:“让开。”
冷锋正在研究手里抓的半张黄纸,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问。那半张纸,是青龙一爪抓碎铁锤,留下的锤把变成的,上边用朱砂画着龙飞凤舞的字,也不知写的是什么。他心里灵光一闪,暗想:“纸上的法力估计都是这几个字的缘故,如果把字毁了,岂不是就能破了法术?要是用水淋在门上那道符上,上边的字泡成大花脸,这样不就破了法术可以出去了?”正想的高兴,冷不丁被端木亚楠一推,一个大踉跄坐到床上,‘咔’的一声,本就朽坏的床腿又断折一根,升起的灰尘打得满头满脸都是。
冷锋从床上一跃而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指着端木亚楠,怒道:“你……”
端木亚楠一团怒火无处发泄,转头挑衅:“怎么?”
冷锋念头一转,觉得这是个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佯怒道:“你们这两个会妖法的人,恃强凌弱,秃驴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好,我走!”朝门外闯去。眼前突然一黑,有个人挡在门口,又是如小来那个臭和尚。他连忙右拳紧握,挥打过去,拳才抬到与肩高,第三次被人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心里气得想跟如小来的祖宗发生点什么关系。可,人一旦不能动就跟放在斫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被如小来拎着衣角放到门后边靠墙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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