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各位的决心了。”
“我等决无二心呢?”
“我想雪斋禅师不会视若无睹。”
“怎么讲?”
“松平家眷全部送到骏府为质,各位再作为今川军的先锋,不断向织田施加压力。”
“哦……”
“能生擒安祥城的织田信秀之子,就再好不过。”
朝比奈备中守斩钉截铁道:“如用安祥城主织田信广交换冈崎城主竹千代,织田大概不会拒绝。”
“那么……之后,就把竹千代交给冈崎?”老人们急切地问道。
“不不,是直接将竹千代送往骏府。”
老人们遗憾地低下头,不再做声。
自有办法解救竹千代——听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救出来的竹千代也要和重臣的家人一起被送去骏府做入质,未免太过分了。这岂不就是将在织田家做人质的竹千代再送到今川家去吗?甚至比在织田家做人质更加可怕,因为此次还要将重臣的家人也送到骏府。今川家此后就可以凭借手中的人质,要挟冈崎重臣不断作为先锋去进攻织田氏。
老人们无言地低着头。这时,酒井雅乐助转向备中守,“若是那样,冈崎城就没有城主了?”
“雅乐助。”朝比奈备中守露出讥讽的微笑,“竹千代本就应当送到骏府为质。当然,我家主公不会将他当作人质,而是作为客人……是广忠托付的客人。这是广忠大人的意思,你们不该过问。我们家主公对于和广忠达成的约定,一直信守不渝……我的话,你们明白吗?”
“十分意外。”
“哦?现在只要你们交出城池,我自会向主公求情……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如此说来,竹千代公子成人之前,我们松平人既无城池,也无领地……”老人们突然插嘴道。
备中守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那么在竹千代成人之前,你们有何力量保证松平氏的城池和领地平安无事?若想保持松平氏领地完整,何不向我今川家主动献出城池、领地和妻儿?有战事时,则为先锋,奋勇杀敌。竹千代成人后,你们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返还旧领了吗……若是我处于你们今日的立场,定会如此做……”
三个老臣已经没有勇气对视。无疑,今川氏一得到广忠去世的消息,便已决定占领冈崎城了。
“多谢您的建议。我们一定会仔细商榷,尽量尊重您的意思。”老人们痛苦地说。
备中守又叮嘱道:“本城和二道城还是尽快交出来。”
“是……是。”三人心情沉重地站起来,迷茫地来到走廊里。
“城池终于要丢了。”否川安艺自言自语道,“还不仅仅是城池。领地……保管——多么巧妙的借口呀!”雅乐助长叹了一声。
“不,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为什么就此放弃呢……还有办法。”鸟居忠吉摇晃着银发,不住念叨着同一句话。“还是将主公去世的消息告诉众人吧。”他率先向大厅走去。
冈崎城的命运就如同老鹰爪下的小鸟,稍加反抗,便会性命不保。
“这是关键时刻,必须忍耐。还有希望。还有……”
回到重臣们中间,鸟居忠吉早已两眼湿润,但他没让众人看见一滴眼泪。人们提出了许多问题,说了诸多气话,皆无济于事。他们只能照朝比奈备中守所说,在今川大军到来之前就规规矩矩将城池和领地交给今川家“保管”。但以血气方刚著称的松平人真能咽下这口气?
当空棺材被钉上铁钉时,鸟居老人对众人道:“任他们去吧。我想应该没什么事。”众人终于一起出现在大厅。大厅里的人已经知道即将有噩耗传来,但并不知道今川氏派兵到冈崎城所来何为。
“各位,主公已于本日归天,享年二十四岁。”
人们顿时沉默下来,陷入悲痛之中。
“不必伤心,按照主公的遗言,骏府已有援军到达冈崎城,准备将少主从织田家夺回来。”
听到“少主”两字,众人眼神顿时有了神采,大感事出意外:“夺回少主……怎么夺回?”
老人轻轻摆了摆手,“城不可一日无主。等骏府的第二支援军到达时,就进行决战。这也是主公的遗言……在第二支援军到达之前,暂将本城和二道城交给今川保管,我们则准备决战。不要因为悲伤而让援军抓住把柄,那样我们松平人将名誉扫地。主公的葬礼定在少主回城以后举行,在此之前,请各位静静地为主公祈祷吧。”
老人的眼前几次浮现出竹千代丰润的脸庞。这一切既不像做梦,也不像事实。但他必须将这一切想得无比真实,方能讲下去。老人痛苦不堪。只有这样,才能使整个家族生存下去。
“三河的人都是好好先生……”他要让今川人坚信这一点,作出为今川氏效劳的姿态。小小安祥城,雪斋禅师一到,再加上松平家誓死拼杀,应该能够攻下。如此,至步竹千代可以从织田家赎回。至于其后的事,则边走边看。鸟居老人一边在心中揣度,一边抑扬顿挫地将重臣们商议好的事告诉众人。人们一声不响,表情紧张,仿佛不愿意漏掉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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