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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口逃生的男孩 1975(第1页)

第一章平顶区与尖顶区

西恩·狄文与吉米·马可斯还小的时候,两人的父亲同在柯曼糖果厂工作,下班后也从没忘了把那股甜腻浓郁的巧克力香气一并带回家。这味道总是阴魂不散地跟随着他们,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夜里睡的床,到他们车上的人造革椅套。西恩家的厨房闻起来像巧克力牛奶棒冰,浴室闻起来像柯曼嚼嚼棒。西恩与吉米恨透了所有带甜味的东西,两人终其一生非但不曾在咖啡里掺糖掺奶,甚至再也没吃过一口餐后甜点。

每逢周六,吉米的父亲总要往狄文家跑,同西恩的父亲喝上一杯啤酒。一杯最后总会变成半打,另外再加上几杯帝瓦牌威士忌。大人喝酒,小孩们在后院玩。除了吉米和西恩,有时大卫·波以尔也会跑来凑一腿。大卫·波以尔是个瘦弱的孩子,眼神闪烁飘忽,拳头像娘儿们似的总握不紧,嘴里老是重复着从他那些叔叔伯伯那里听来的笑话。三人在后院玩,从厨房纱窗的另一面陆陆续续传来大人的动静——啤酒泡沫从易拉罐口窜出来的嘶嘶声,突然爆发的低沉的笑声,狄文先生与马可斯先生点燃幸运牌香烟时打火机的咔嗒声。

西恩的父亲职位高一些,是厂里的工长。他体型高大结实,微笑起来总是一副淡然的、漫不经心的模样;西恩不知看过多少次了,这抹微笑硬生生浇熄了他母亲陡然升起的怒火,像是她心中什么开关让人给关上了似的。吉米的父亲是搬运工,专管给卡车上货。他体型矮小,一头深棕色的乱发纠缠着覆盖在额前,眼神中总带着某种不安定的成分。他的动作快得出奇,几乎叫人难以捉摸;你才一眨眼,他就不着痕迹地移动到房间另一头去了。大卫·波以尔只有一堆叔叔伯伯,没有父亲。他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天赋,总是像一团棉絮似的紧黏着吉米不放,因此才能在周六凑上这一腿;他总是在吉米要同父亲出门时,瞬间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们的车窗前,眼巴巴地问上一句:“你要去哪儿啊,吉米?”

他们全都住在东白金汉。东白金汉紧邻市中心,街边是一间间堆满日用品的小杂货店,还有几块供小孩儿玩耍的空地,再有就是橱窗里大剌剌地垂挂着带血肉块的肉店。那里的酒吧全都有着爱尔兰风情的店名,店前则停放着一辆辆道奇达特汽车。那里的女人全都绑着三角形头巾,不离身的人造革小提包里则放着她们的香烟。一直到几年前,原本在街上游荡的大男孩们一个个被送往战场,像是搭上宇宙飞船似的从街上凭空消失了。他们有的会在一年后被放回来,一个个全都走了样,行尸走肉似的;有的则干脆一去不返。那里的主妇白天全都忙着收集报纸上的特价券,男人们则一入夜就去酒吧报到。在那里,你认识所有人,所有人也都认识你;所有人生老病死都在那里,除了那些大男孩,从未有人离开。

白金汉大道将东白金汉拦腰截成南北两区。吉米与大卫来自南边的平顶区,两人的家就位于州监大沟①旁。西恩家虽然不过在十二条街外,但一过白金汉大道就算尖顶区了,而尖顶区的人和平顶区的人可是合不来的。

这并不是说尖顶区的人就有多高贵多富有。尖顶区不过就是尖顶区:一户户蓝领阶层家庭,一排排式样简单的尖顶平房,偶有几幢稍微讲究一点儿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小屋,外头则一律停放着雪佛兰或福特或道奇汽车。但尖顶区的人拥有自己的房子。平顶区的人的房子都是租来的。尖顶区的人上教堂做礼拜,敦亲睦邻,每逢选举月还会在街角竖起鼓吹投票的立牌。天知道平顶区的人以什么为生,有的甚至过得像条狗;总之,他们大多住在租来的公寓里,然后拼命把垃圾往街上扔——西恩和他在圣麦可小学的同学都管那几条街叫救济村,听说那里的人全靠失业救济金过日子,那里的大人都在忙着离婚,小孩则全被扔到公立学校自生自灭。所以,当西恩身着笔挺的蓝衬衫、黑领带和黑长裤去圣麦可天主教私立学校时,吉米和大卫便到布莱斯敦街上的路易·杜威学校去。路易·杜威的学生可以穿便服上学,这点倒是蛮酷的,但他们五天里总有三天穿着同一件衣服,这可就酷不起来了。他们身上长年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臭味——油腻腻的头发、皮肤,油腻腻的领口和袖口。那里很多男孩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青春痘疤,早早地就辍学了。那里还有些女孩会挺着大肚子出席毕业典礼。

所以说,要不是他们的父亲,这三人大概不会有机会成为朋友。他们从不在周末以外的日子碰头,但那些一起度过的周六倒还挺像样的:他们要不就待在后院里玩,要不就跑去哈维街的废土倾倒场闲晃,再不然就随意跳上开往市中心的地铁——倒不是市中心有什么好玩的,他们不过是想乘车穿过幽暗的隧道,听听列车拐弯时发出的刺耳的刹车声,感受那阵晃动和那忽明忽灭的灯光——西恩总感觉这就像是某件大事快要发生前的屏息时刻。跟吉米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地铁里有地铁里的规矩,街上有街上的规矩,电影院有电影院的规矩——这是大部分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除了吉米。

有一次,他们拿了颗橙色曲棍球在南站的月台上扔着玩,吉米漏接了西恩掷来的球,小球在地上一弹,竟落到轨道上了。西恩还来不及反应呢,吉米已经纵身往月台下的轨道上跳去,低头站在那里,同那些老鼠在一起,同第三号地铁轨道在一起。

月台上的人们一下子全像疯了似的。一伙人拼命朝吉米尖叫。一个女人涨红了脸,屈膝大吼:“快上来!你他妈的现在快给我上来!”西恩听到一阵隆隆的低吼,可能是有列车从华盛顿街拐进隧道了,也可能是地面有卡车经过。月台上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他们用力挥手,惊惶失措地来回转头寻找地铁驻警。一个男人用前臂遮住了女儿的眼睛。

吉米始终低着头,在月台下那块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搜寻着那颗失落的橙色小球。他找到了。他扯着衣袖,来回擦拭沾满油污的小球,任凭月台上的人跪在黄线前,似乎对一只只死命朝他伸去的手臂视而不见。

大卫用胳膊推推西恩,稍显大声地说了句:“好险哪,嗯?”

吉米沿着轨道往月台尽头的台阶走去。隧道就从那里收了口,再往前是一片漆黑。隆隆声再度响起,且愈发低沉清晰,连月台都跟着晃动起来。人们这下真要急疯了,又气又急,频频握拳,拍打自己的大腿。吉米倒是不慌不忙,从容地迈着步子,突然一个回头,迎上了西恩的目光。他咧嘴一笑。

大卫再度开口:“他在笑哪。他真的是疯了。你说对不?”

吉米才一脚跨上水泥台阶,几双手就急急忙忙把他整个人扯上了月台。西恩看着吉米双脚腾空,再往左一甩,他的头则朝右歪去,半埋在胸前。被几双成年男人的巨掌攫住的吉米看起来毫无分量,仿佛他身体里净是些稻草;尽管他的两臂让人紧紧地抓住往上拉抬,尽管他的小腿骨让人扯着撞上了月台边缘,他始终把小球紧搂在胸前。西恩感觉到身旁的大卫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西恩望着那几个忙着把吉米拽上月台的人。他们的脸上不再写着担忧与恐惧,甚至连几分钟前的那种惊惶失措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看到愤怒,一张张五官纠结、狰狞无比的面孔仿佛随时会凑上去,咬下吉米身上一大块肉,然后把他活活殴打至死。

那几个人联手把吉米扯上月台后,手指仍深深地掐住他的肩头,一副不肯罢休,只是等着什么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模样。这时,列车轰然入站,有人放声尖叫,接着又有人大笑出声——尖锐刺耳的咯咯声,西恩一下想到了围在浓烟滚滚的大锅前的巫婆——因为那竟是从另一边月台疾驶而过的北行列车,而吉米抬头直直地往拎着他手臂的那几个人眼底看去,仿佛在说:“你看是吧!”

大卫愣愣地站在西恩身边,发出一阵神经质似的尖声痴笑,然后便掩嘴吐了自己满手。

西恩转过头去,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这一切。

当晚,西恩的父亲把西恩叫到地下室的工具房谈话。工具房不大,老虎钳与原本装在咖啡罐里的钉子和螺丝四处散放;一张伤痕累累的工作桌将空间一分为二,桌底下则整齐地码放着许多木板;榔头就挂在木匠腰带上,一如手枪躺在枪套里,而锯刀则用挂钩靠墙挂放。西恩的父亲颇有些木工底子,常利用假日帮邻居敲敲打打;这地下室就是他的工作间,他没事就下来钉鸟屋,做钉在窗边供太太养盆景的台架。西恩五岁那年的夏天,天气酷热异常,他父亲就是在这里挥汗锯出无数木板,同朋友在自家后院赶造了一座阳台。他想要图些清静时就会到这里来,或者,西恩知道,他生气时——气西恩,气西恩的母亲,或是气自己在糖果厂的差事时——也会一头钻进这地底的小房间。他亲手做的那些鸟屋——迷你版的都铎风格、殖民时代风格、维多利亚风格,或瑞士农舍风格——全都堆在工具房一角,数量多到他们除非搬到亚马孙河流域,才能找到那么多鸟来住这些鸟屋。

西恩坐在一张老旧的红色高脚椅上,手指不停地探着一把厚重的黑色老虎钳的内侧,感觉着积在那里的陈年机油和锯末,直到他父亲开口制止:“西恩,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多少遍?”

西恩抽回手指,将上头的油污搓到另一只手的手心。

他父亲拾起散落在工作桌上的几颗铁钉,将它们扔进一个黄色的咖啡罐。“我知道你喜欢吉米·马可斯,但从今天起,你要跟他玩就得待在屋子附近玩。我说的是我们家,不是他家。”

西恩点点头。他父亲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那么慢,那么清楚,仿佛每个字上都绑了一颗小石子,他知道再怎么争辩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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