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熟悉的帷幔和帐顶,姜善宁愣住,睁着双眼缓了一会儿,才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越看越熟悉,姜善宁心如擂鼓,怔忪了片刻后,她掀开衾被,趿着双绣鞋下榻,在屋里走来走去,目光从熟悉的物件上扫过。
这不是她未出阁时在侯府的闺房吗?她方才不是还在奉天殿中吗,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这里?
目光微转,屋里的菱花铜镜中倒映出她的面容,姜善宁走近了些,镜中的那张鹅蛋脸稚嫩白净,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唇红齿白,一眼便能看出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姜善宁不敢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光滑细嫩,这才觉得落在了实处,脑海里不禁涌上一个荒谬的念头。
她这是……回到了十四岁?
姜善宁眼前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平静了好半晌,才回忆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在镇北侯府被召回永京后,陛下给她和太子萧云旸赐了婚。姜家在永京没有根基,姜善宁不想让爹娘为难,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爹娘本不想参与到皇权争夺中,但奈何姜善宁被赐婚,姜家的势力便顺水推舟的归顺萧云旸了。
婚期定在来年,在此之前她与太子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本以为她和萧云旸在婚后也会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但是不久后边境战事四起,萧云旸为了在陛下面前落一个好名声,让她的兄长出征,最终战死沙场。
萧云旸势力稳固后,寻机撤了镇北侯手里的权势,一点点架空了侯府。
那时朝堂风云诡谲,阿爹察觉到形势不对,想带着她们娘俩回鄞城,阿娘却突然病重,萧云旸派重兵将爹娘软禁在了侯府。
姜善宁同样被软禁在东宫,不论怎么喊叫,萧云旸都不曾来见过她。
她心底甚至抱着侥幸,这些时日与萧云旸的相处,他的品行温润儒雅,应当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登基大典的前一天,萧云旸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居高临下的对她说若是愿意继续做他的妃子,他自然会留侯府上下的性命。
萧云旸这个小人,竟是拿镇北侯府做了踏板!就连阿娘病重,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些时日的相处只是为了镇北侯府的兵权!
眼看着他就要登基,唯恐镇北侯权势过大,于是迫不及待地过河拆桥,现在又来羞辱她。
姜善宁泪水盈眶,浑身都在颤抖,无比悔恨当初应下与他的婚约。
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只想杀了面前这个伪善的小人,却被宫人七手八脚的按住。
第二日的登基大典上,她被两个宫人按在角落里,叫她亲眼看着新帝登基。然而就在萧云旸踏上玉阶时,变故横生——
一支离弦的羽箭从殿外飞驰而来,越过金碧辉煌的奉天殿,箭矢如流星般直直扎进萧云旸头顶的冕旒中。
那冕旒砸在地上,沿着玉阶滚落。
众人大惊,尚未从变故中反应过来时,两列训练有素的禁卫鱼贯而入,转瞬就包围控制住了殿中的所有人。
身姿颀长的青年从殿外缓步走进来,乌发高束,眉宇冷峻,一身玄色劲装衬得他阴冷淡漠。
青年修长的五指握着一柄长剑,手背上青筋凸起,剑尖滴着血迹,一路从外蔓延进来,血腥气浓郁。
他掀起眼皮,沉冷目光自殿中掠过,眸底氤氲着凉薄,周身隐隐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叫人无端脊背生寒。
殿中的臣子和家眷们瑟瑟发抖,架在脖子上的刀令他们不敢动作,一个个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青年。
正是宫中最不受待见的七皇子,萧逐。
宫里传闻陛下酒后宠幸了一位宫女,这才生下了萧逐。产子那夜帝星黯淡,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说此子或许会对陛下的皇位有威胁。
又见夜空电闪雷鸣,银蛇似的闪电当空劈下,将宫里奉天殿的一角飞檐劈裂。
应乾帝神色复杂,下令将这宫女与皇子囚在深宫中。此后过了几年,那宫女不幸病死,剩下幼小的萧逐在冷宫中风雨飘摇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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