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她的一生,都浸沐在血色里。大红色,在汉人
的文化里,是喜气的象征,可是在她身上,却是悲哀的象征,似乎她每一次身
穿红色,都是她最悲伤的时候。
第一次,她远嫁塞外,离家去国,到他身边来;
第二次,她又穿上嫁衣,凉州城下,千里皑皑白雪衬得她震天动地的悲痛;
第三次,她穿着长公主朝服,临安城里,在万人唾骂中,一把火烧毁了袁氏
宗庙,她父亲,母亲,兄长,所有祖宗的牌位,当他闻讯赶到的时候,她一个
人站在火海里,身边的帘幔都着火了,火苗子疯狂地蹿着,越蹿越高,只差一
点点,就燎到她的衣袖了,他吓得整颗心都在抖,冲进去一把把她拽了出来。
他至今依旧记得她的神情,苦到极处的笑容,缓缓地漾开来,紧紧地搂着他,
道:“我们走好不好?离开临安,不要在这里。”
他只是觉得心疼地都要碎了,孟良胤前日的话她定然在后面全听见了,‘不
毁前朝宗庙不以立国本’,她知道他顾忌她,所以,她宁愿自己来,自己来烧
毁家族的庙宇,孽与骂,她一人承担!
他当时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出声,就
真的要流下泪来了。
一个月后,他们离开临安,这一个‘好’字,他曾答了她无数回,每答一回
,他就欠她一次,到如今,他早已忘记了,他当初为何一次次地说这一个‘好
’字,只记得她凝眸在他眼中,隔着浅浅的泪光,她的眼睛里照出他清明的影
来,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指引,不知不觉间,他就又负了她一次。
这偌大的朝乾宫,金碧辉煌,象征着帝国最高的权威,映着朝阳的光辉,火
红火红地,仿佛是被盖了一层薄霜,鲜血染红的霜,森冷地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
那一张‘燕子笺’,一直枕在他枕下,与那一双珩璜一道,陪葬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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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载,天和四年夏,亲王査巴奇谋反,于京畿戍卫将军婚宴上欲图谋刺,
当场被擒,判凌迟处死,诛九族,褫夺封号爵位,削去本族番号,其族人充作
各部奴隶,辖下兵权,全部收归兵部整编;
其女,淑妃慕雅,同谋,废黜封号,赐自尽;
其族女,歆嫔娜塔茉,连坐,废黜封号,打入冷宫。
这一场轩然大波,受牵连的文武臣工,各方要人,强权贵戚,数不胜数。段
潇鸣借着这个口实,以极其霸道的姿态将所有危及朝纲的势力党羽剪除,将改
元建制以来所有的弊病隐患统统清理了一番,新朝,从这以后,才是真真正正
地崛起。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背景音乐是日本历史剧《笃姬》的插曲,吉俣良演奏的《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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