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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第3页)

汪重脸上的肉一块一块缓缓地堆起来,叠到一处,令人憎恶到了极点,如同他那阉人惯有的笑声:“公主……这是……”

“本宫即将远嫁,他们二人自幼跟在本宫身边,今要离别,本宫特赐他们二人今夜相聚,有何不可吗?”

“公主您身份尊贵无比,可是,这宫内有宫内的礼法,这没有皇命,就是秽乱宫闱,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啊!”汪重脸上的笑纹一道一道地浮现出来,纠结了砌到一处,在配室的黯淡光影里,落下一片一片的褶皱。

“皇命?!”泠霜冷笑一声:“你既然说皇命,那好,本宫告诉你,本宫已回过父皇,将今欢下赐给沈怀忠为妾,父皇答应了的。若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

汪重顿了一顿,复又躬身笑道:“公主说的是,既然是皇上赐婚,该有圣旨会同司礼监公文下达,着内府置办各项事宜,奴才斗胆,,还请公主将凭据拿出来,给奴才瞧上一瞧,方全了规矩。”

“规矩?!”泠霜唇畔凝笑,一步一步走到汪重面前,轻轻将这二字咬出,汪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还未及看清她的脸,便觉得耳边掌风一过,‘啪’地一声亮响,已经生生挨了一掌。

“狗奴才!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讲规矩!我倒不知这后宫还有什么规矩!祖宗家法在哪里?!哦?我险些忘了,您汪公公的话,才是这后宫的规矩!”泠霜一声连着一声,第一次觉得忍无可忍,一口气兜头骂道。

汪重被当众掴了一掌,心中自然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面上依旧笑容不改,对着泠霜复一躬身,道:“奴才听不懂公主的话,还请公主出示圣旨和司礼监公文。”

沈怀忠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下去,单手以撑便要起来。今欢忙一把拉住他,几近哀求地望了他一眼。他亦知道此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不该意气用事,看着泠霜也是这样看他,便只得强忍下去。

“父皇下的是口谕!难道,口谕就不是圣旨?”

“口谕自然是圣旨。”汪重点头笑道:“只不过,举朝上下,众人皆知圣上重病,口不能言已久,这公主忽然说是圣上口谕,奴才自然是信的,只是怕外头那些不知轻重的,背地里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有损了公主清誉,就不好了。”

“本宫不怕!那些小人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泠霜狠狠一拂袖,道。

“公主之清誉,非公主一人之清誉,乃是我整个大周皇族的清誉,亦是我千千万万大周百姓的清誉,因此,公主清誉若是损了毫厘,那,奴才纵使万死,也……”

“好了!”

汪重正说得言辞滔滔,冷不防袁泠傲低而有力的一声,将他的话从中打断。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公主要赐个奴婢给下臣为妾,多大点事,就被你这狗奴才扯到社稷江山天下万民上头去了!孤看你是人老了,办事也越来越不清楚了!”

袁泠傲依旧一笑如常,只是一味盯着她看:“孤的皇妹,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厄……”是什么东西扯落,仿佛是生生揭下一块皮,粘着血带着肉,那痛楚,刻骨铭心。就像他那夜看着她的笑,得意,悲悯,站在一个施予者的高度,将她的尊严再一次践踏,可笑的是,在他践踏的同时,她还要怀着感恩的心情去接受的的怜悯,感谢他放过了沈怀忠,感谢他放过了沈氏满门!正如他进门前停下的那一刻,微倾过身,赤金盘螭冠上的簪缨正垂落下来,随在风里,一摆一摆,门廊下是一色的水纱描彩宫灯,映在华灯绰绰的光晕里,将那阴影投射下来,覆在她脸上。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一步的功夫,直教她听得明明白白。

他们走了以后,今欢哭了,哭得近乎哀嚎。抱着她,从嗓子里噎着声音,哽得泣不成声,道:“那样卑贱的一个东西也敢欺辱您到这种地步……奴婢,真是比死还难过……呜呜呜呜……”

腻泽的膏体,温柔地抹上了身,清凉一片,她不禁要满足地喟叹出声。原来是上药的时间了。

记得以前,每次上药了,今欢便又要开始哭了。她心里总叹气,这丫头如今怎么老是哭?她出嫁的前一夜,她们抱在一起大哭一场,不是说好了以后谁也不许再哭的吗?莫不是怀忠待她不好?叫她连那么要强的性子都抹去了?怀忠是个好男人,她知道,今欢更知道。所以,她才放心把今欢交给他。或许,早在她看见那一年,栖秀宫外,怀忠十八岁,从一等侍卫被擢升为参将,戍卫章顺门,来向她辞行的那一刻,今欢望怀忠的眼神的时候,她便已萌生了将今欢嫁给他的心思。

不过,这不守信的,又何止是今欢一人?她,不也还是在哭吗?

锦衾一夜梦阑珊

唉,好累。总是睡睡醒醒,却总是睡不沉,也醒不了。昏昏沉沉,这又是到了哪里?怎么似乎好几天没有听见今欢的哭声了?怪想的呢……

泠霜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这半生,总嫌那妮子吵,而当她不吵了,又嫌静了。想着想着,不自觉微微抿起了嘴。

袁泠傲一直坐在床边,目光未离开过她半寸,陡见她忽然笑了,不禁呆在当场。久久无法自持,终是伸出手,抚上她的面庞。

冰凉的指在脸上轻轻地婆娑,那样柔,那样缓,弄得她微微觉得有些痒,不禁觉得有些懊恼,真想伸手拂开。

那指在她脸颊上徘徊左右,流连了不知多久,终是抚上她的唇,干枯龟裂,一动就渗出了血丝的唇,此时定是苍白如纸吧……

不要了,不要了,走开,真的好痒嘛!

泠霜内心正叫苦不迭,那指又一点一点往上,拂过她的鼻梁,辗转而上,来到额上,在眉心轻轻一点。

随他抬手的动作,那袖口正好垂在她鼻间,清苦芳洌地一阵气息幽幽散入鼻腔,一瞬间仿佛一根钢针,深深地扎进了脑子里,神智顿时清明过来。

菖蒲草的味道,那是叫她终身难忘的一种气味,阖宫上下,只属于一个人。

作为袁家的孩子,自小锦衣玉食。起居衣物,都需用各种名贵的香料熏过。其实,她并不喜欢用香料,总叫嬷嬷不要熏她的衣服。嬷嬷笑着回她,道:“那可不成,别家的小姐出去,都是香喷喷的,就咱家小姐不香了,这算个什么理?岂不是要叫人给比下去了!”

小小的泠霜不服气,道:“不香就不香了,都像那些个宫里的娘娘们,香得呛人!”

“唉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兴说!叫人听见,要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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