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之只觉眼眶涨涩得厉害,马背上的夜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嘴里血腥味翻滚,他咬紧牙关,被余下亲信护着逃跑时再也没回头。
……
楚承稷虽不知本该南下的沈彦之为何还留在青州,但今夜见到了他,沈彦之又几次三番想置他于死地,他自也是不留余力地派兵追剿。
沈彦之一行人被逼到元江渡口等不到船只,身后又有追兵,索性跳江而逃,弓箭手在江边冲着江水里放了数百支箭,浮起来十几具死尸体,只是都没有沈彦之的。
楚承稷命人在沿江一带搜寻,自己折身返回青州城。
这一仗,朝廷的八千精兵被他们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除却战死和溃逃的,实打实的战俘共获两千余人。
主将薛演已死,他们又粮草断绝,楚承稷乃前朝太子,打的是复楚的旗号,两千余走投无路的战俘很快投向了楚军。
林尧眼看着队伍在一场大战后非但没有折损,反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时间只剩对楚承稷的佩服,他带着人清点这一仗缴获的兵器后,其数目更是让他大为振奋。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青州城,宋鹤卿和王彪见他们大胜归来,哪怕心中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欢喜下城楼迎接他们凯旋。
昔日不堪大用的太子如今展露出此等谋略武功,宋鹤卿狂喜之余,心中又百感交集,连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楚承稷并未下马,才经历过一场杀戮,他身上戾气还未褪尽,跟平日里清贵模样大相庭径,若说他着儒袍时清雅贵气,那么一身戎甲浴血归来则更像个霸王:“近日朝廷官兵为征军粮强抢了不少百姓的粮食,你明日带人前往临近村落,每户送三升米。”
宋鹤卿一听就知晓他是想收拢民心,朝廷大军为征粮强抢百姓的粮食已不是一两日了,如今青州临近村落的百姓刚被朝廷大军扰骚过,楚承稷再派人去送粮食,百姓向着谁自是不必说。
这一仗彻底稳固了他们在青州的地位,但太子先前的名望不好,把好名声宣扬出去了,招贤纳士时,能人猛将才会纷纷前来投靠。
他拱手道:“老臣明了。”
……
楚承稷回到青州府衙已是半夜,林尧王彪等人都已下去歇息。
一名俊秀青年在此时求见楚承稷,他便是郢州陆家一开始收到楚承稷求援的信件后,派来与楚承稷接头的陆家大房庶长子。
陆家二房的嫡女如今为淮阳王侧妃,二房屡屡骑到大房头上,故此陆家大房在得知楚承稷求援的信后,一直都有意相助,想等楚承稷势大后,大房也能借楚承稷重新掌握陆家的话语权。
此次的青州之行,陆大爷本是想让自己嫡子前来,可几个嫡出的陆家子弟不肯冒险,陆则知道这是为自己争一把的机会,这才主动护送粮船前来。
他办事的确是个得力的,先前楚承稷被困于两堰山,飞鸽传书交代他的一切事物,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今夜楚承稷发现沈彦之并未南下,薛演却又在帐中自戮而死,不难猜出先前指挥朝廷大军攻城的一直都是沈彦之,薛演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此战大败,薛演若活着,肯定会把他抗旨留在青州的事供出去,所以沈彦之才杀了薛演。
林尧等人对楚承稷和沈家的过节不了解,要想处理这些阴私,还得让知晓些内幕的人去做。
楚承稷回来前派人去追查沈彦之的便是陆则。
他在书房接见了陆则,陆则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上报:“的确如殿下所料,沈彦之一开始就未随大军南下,而是暗中留在了青州。今夜替他挡箭死了的,便是沈彦之的贴身护卫,说起来也算个人物,乃景和六年的武状元,后因卷入贪墨案被抄家流放,沈家保下了他,又买下了他被卖入教坊的家眷,从此他便一心为沈家做事。”
楚承稷道:“是个义士,葬了吧。”
陆则拱手:“殿下仁厚,必是众望所归。”
楚承稷有些乏了,不想听他这些恭维之词,“继续沿着元江搜查沈彦之,无事便退下罢。”
陆则斟酌道:“的确还有一事,需同殿下商忖。”
楚承稷抬眼,示意他说。
陆则道:“京城陆家一脉被救下,明日便要抵达青州,伯公在时便是一心拥护殿下的,如今伯公去了,京城陆家似那无根浮萍,还望殿下垂怜。殿下明日可否亲迎陆家人入城?”
最后一句话说完,陆则额前的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这是试探楚承稷为了陆家的恩情和其中牵扯的利益能做到哪一步,若他当真出城迎陆家人,那么往后陆家在青州什么也不做,腰杆就能挺直,毕竟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是看他的态度行事。
楚承稷眸光淡淡扫过陆则,不怒自威:“外祖父和秦国公的大义,孤时刻铭感于心,太子妃还被围困于两堰山,孤取得青州城,却不解两堰山之围,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明日孤率兵前往两堰山,宋大人会代孤前去迎接舅舅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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