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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乾隆二十年的冬天仿佛格外寒冷。因着皇帝的少来,后宫众人如同坠落在深寒冻冷的井底。太后自端淑长公主归来,早已不再过问六宫之事,只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偶尔后妃请安,太后也难免道:&ldo;炩嫔卑贱,皇帝忌讳着也就罢了,总不能为着她一个人不祥,就连后宫妃嫔都冷落了。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得着空闲,该提醒着皇帝。&rdo;

如懿紧一紧身上的石青攒珠银鼠大氅,为难地轻叹一声:&ldo;臣妾何尝没劝过?旁人也罢了,忻嫔是刚入宫没两年,先前受宠深厚,如今连见皇上一面也难了。就是臣妾这里,皇上来得也少了。臣妾想着,皇上还是心疼着十三阿哥,总得过些日子才能释怀。&rdo;

冬日时光便这么一朵朵绽放成了春日林梢的翡绿翠荫。乾隆二十一年的御苑春色最是撩人,粉壁花垣,晴光柔暖,春心无处不飞悬。可这些都是旁人的热闹,对魏嬿婉而言,便是旁人的锦绣缀在了苍白无声的画卷上,绽出最艳最丽的锦色天地。

三月十二,草长莺飞,历书上这一年最好的日子,固伦和安公主正式下嫁已晋升内阁学士的章佳&iddot;庆桂,皇帝下旨依和敬公主旧例遣嫁。

彼时,永瑾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满了周岁,皇帝的嫡长孙爱新觉罗&iddot;绵恒。如懿平平安安地嫁出了自己的长女,万事满足,于是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四月天,推开了启祥宫的大门。

第三十五章荣兮炩妃

京城的晚春风沙颇大,今年尤甚,但凡晴好些的日子,总有些灰蒙蒙的影子,遮得明山秀水失了光彩,人亦混混沌沌,活在霾影里。偶尔没有风沙砾砾的日子,便也是细雨萧瑟。春雨是细针,细如牛毫,却扎进肉里般疼。疼,却看不见影子。

细密的雨丝是浅浅的墨色,将百日描摹得如黄昏的月色一般,暗沉沉的。分明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时节,听着冷雨无声,倒像是更添了一层凉意。那雨幕清绵如同薄软的白纱,被风吹得绵绵渺渺,在紫禁城内外幽幽地游荡,所到之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将远山近水笼得淡了,远远近近只是苍茫雨色。

夏棠和冬雪都在门口侯着,见移筝扶着如懿进来,冬雪连忙上前请安,低声道:&ldo;皇后娘娘怎么来了?&rdo;

如懿看了眼暖阁,里面似乎只掌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一片,窗棂的明纸上只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子轮廓。她摆摆手,命移筝去开门,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内室。

金玉妍在世时华丽无比的启祥宫,早已不复往日光景。昏暗的灯火阑珊里,有那么一瞬间,如懿以为自己又见到了白蕊姬。魏嬿婉一身家常的素净的宁绸长衣,披着白色的斗篷,病病恹恹地委顿在炕桌旁,轻搦湘管,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抄写往生咒。桌旁的竹篓里,亦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经文。

她见到如懿,似乎愣了一下,便连忙撑着身体起来默默跪下去,期期艾艾地道:&ldo;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rdo;

只这一句话,如懿便知晓她与白蕊姬终究是不同的。当年的白蕊姬,失了孩子后心痛得几乎要随之而去,而如今的魏嬿婉,无论落到怎样的境遇,都不会放弃自己汲汲营营的荣华与权势,更不会轻易赴死。她的伤心里,或许有对孩子的惋惜,而她真正惋惜的是好不容易怀了阿哥却没能生下来,还是触手可及却离她而去的妃位,就不得而知了。

如懿瞥了她一眼,并不叫起,冷冷淡淡道:&ldo;做这幅样子,给本宫看有什么用?该看的人看不见,那就没有任何意义。皇上没有禁足你,也没有降位,你还是炩嫔,是和荣公主的生母,哪怕看在公主的面上,皇上也不会一直冷落你。&rdo;

魏嬿婉唬了一跳,更不敢擅自起来,依依道:&ldo;总是臣妾无用,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嗣……如今流言如沸,皇上连见臣妾一面也不肯,臣妾……皇后娘娘,臣妾没法子,只请皇后娘娘怜惜臣妾……&rdo;

&ldo;本宫怜惜你?&rdo;如懿甩甩手绢子坐在炕上,头也不抬地看着袖口和衣襟上碧色夹阴线绣的几枝曼陀罗花,温声道:&ldo;从怀了孕开始‐‐不,应该说从那年本宫给凌云彻凌大人提了婚事开始,炩嫔待本宫是个什么样子,背地里又做了什么事,不必本宫说了吧?&rdo;

魏嬿婉闻之大惊,忙失色地叩首不止,苦苦求饶:&ldo;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出身贫寒,不懂礼数,但绝不敢背叛娘娘,还请娘娘明鉴啊!&rdo;

&ldo;不敢?合着前些日子,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对本宫不敬、冲撞舒妃和颖嫔的,不是你么?&rdo;如懿挑眉一笑,勾起魏嬿婉精致小巧的下巴,忍不住咋舌,&ldo;嗯,多惹人怜惜的一张脸,我见犹怜啊。只可惜啊炩嫔,你太心急了,若非心急,此刻你已经是炩妃了。从那年本宫生下璟嬆,让皇上收了你为官女子开始,便警告过你要安分守己。多少官非,便从那不肯安分上来的,原来炩嫔娘娘是以为本宫诳你来着。&rdo;

魏嬿婉浑身瑟缩着,面上满是惊慌的神色。她祈求地望着如懿,哀哀欲绝:&ldo;皇后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娘娘,舒妃和颖嫔一直看不起臣妾,臣妾也是一时糊涂了,才冲撞了她们,臣妾没想到,十三阿哥一出生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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