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前脚刚逃离家门,赵王派来抓捕江充的人马已经奔至。赵王和太子见江充逃离,断定这封举报文书正是江充所投。江充是心中有鬼呀!不然他怎么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于是赵王雷霆大发,将江充一家老幼全部捉拿,推至菜市斩首示众,连太子妃江娇儿也被赐白绫一道,悬梁自尽,香消玉殒。
躲藏在邯郸城内的江充得知亲人尽诛,头悬城阙,泪似泉涌,痛苦失声,竟至几次昏厥过去。苏醒后的江充,手提着镶玉宝剑,几次三番要杀向赵王府,报复太子宫,朋友用了好大的气力,费了好多的口舌,方才将江充苦苦劝住。江充痛定思痛,想想依靠自己只手之力去搏杀赵王一家,无异于羊投虎穴,有去无回,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丧了性命,且会连累掩护自己的友人。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个友人带着江充来到邯郸城墙边,给了江充一些盘缠,然后用竹筐把江充偷偷缒下城墙。
江充踏着泥泞的小道,磕磕绊绊地逃出了很长一段路,回身望了望黑黢黢的邯郸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江充咽下一口痰,内心里忿忿地说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4。走向京师长安的坎坷路
自逃离邯郸城,江充一路上夜行昼伏,出了赵国地界,方才略感宽心。江充行了一月有余,终于到了京师长安。江充找了个下等客栈住下落脚,到街肆上买来笔墨、竹简,便开始书写控告信,检举赵王父子的累累罪行。江充苦思冥想,耗了一整天时间,终于写完控告信,用一块锦帛包束好,准备上报朝廷。
江充从江娇儿家奴的口中知晓,赵王父子是皇亲国戚,在京师长安颇有势力,又与朝中一些掌权的大臣多有来往,所以举报他们的文书必须得亲自呈送给当今天子,方可确保无虞。一个平头百姓要想见大汉天子谈何容易!这倒让江充犯了难。
初时,江充并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得见武帝,只天天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乱窜,哪儿热闹就望哪儿钻,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跑,希图能偶然碰上武帝。谁料一连跑了十多天,鞋底都磨出了窟窿,却连个武帝的影子也没见着。后来,江充听人说皇帝住在皇宫里,便又天天蹲在皇城宫殿门口候着,今天跑未央宫,明天奔长乐宫,江充带着那卷举报文书狼奔豕突,东奔西走,可仍然没有任何结果!
眼瞅着盘缠一天天花光了,可上书举报的事儿一点影子也没有,江充未免有点心灰意懒,暗自叫苦。
这一日,江充到在未央宫北门外守候了一个上午,依然没有见着皇帝的踪迹。江充又饥又饿,头昏眼花,竟然鬼使神差般来到长安西市。到了一家包子铺前,江充偷偷从蒸笼里摸了两个包子塞进衣袖之中,不料店家眼尖,发现江充偷走包子,便吆喝着让几个伙计拦住江充去路,从他身上搜出了贼证。伙计们气愤不已,对江充拳打脚踢。江充有些气力,又会几路拳脚,对付这几个伙计,原本不在话下。不过人生地疏,加之自己理亏,故江充不敢打斗,只是一味求饶。几个伙计却不依不饶,江充被围在核心,伙计们施展拳脚,江充左躲右避,正闹得纷纷扬扬之时,一位宫监模样的中年人大喝一声,震住了所有人。
来人问明缘由,替江充付了包子钱,便把江充拉至一边,责问道:“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本该算个人物,却为何竟干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岂不有愧先人?”
江充面带愧色,本不欲多言,但见此人面善,又是皇宫里出来的公公,便将自己家门如何遭难之事对公公一一道明,说到伤心处,竟至落下泪水。公公听后,既感义愤,又觉同情。公公对江充道,自己也是来自赵地,名叫赵父,家在距离邯郸不甚远的河间武垣城,与江充也算有些乡谊。赵父在长乐宫的御厨里负责采买菜蔬,所以时常到西市和东市来采购。赵父对刘彭祖和刘丹在赵地的罪恶早有耳闻,今见江充执意要亲见武帝投书,便告诉江充:“后天是卫皇后的生日,依照惯例武帝早朝后会到长乐宫去看望卫皇后,到时候我带你到长乐宫凤仪殿前门边侯着,见了皇上入宫,你就手举控告简册,口中高呼冤屈!”
江充闻听此言,甚是振奋,对赵父自是感激不尽。当下江充与赵父约定后日清晨西市再见,然后同赴长乐宫。
隔了一日,江充起了个大早。江充换了一身干净点的玄色袍服,袖笼里带上举报文书,早早赶到西市。不多时,赵父果然驾着朱轮宫车如约而至。赵父购买了一些宫中用品,便与江充一同驾着宫车直奔长乐宫。
到了长乐宫,赵父把江充悄悄带到一处地窖,对江充道:“此处是皇宫冰窖,你就暂躲在里面,那上面有几个天窗,可透视外面情况。过一会儿,武帝车驾从前面经过,你见着便拦驾呼冤。若是有人问起谁带你进宫,千万莫说是老奴所为!切记,切记!”
江充喏喏连声,待赵父离开,便趴到天窗边瞪大眼睛朝外面看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太阳早已高悬在空中,依旧没见外面有什么大动静。江充正暗自焦急时,陡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不一刻,通向长乐宫凤仪殿的大道上人骤然多了起来,接着一支长长的队伍逶迤而至,内中有几辆装饰奢华绮丽的宫车,周围跟着许多像赵父一般身着赭黄宫服的宫监。江充见如此排场气势,估摸着该是天子车驾到了。江充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霍地从冰窖里奔了出来,手中高举着举报文书,口中高呼冤枉。
宫车内座着的人果然是武帝。今天是卫皇后诞辰,依照旧例,长乐宫中都要举行盛大宴会庆贺皇后生日,武帝只要身在长安,都会亲自莅临酒宴以示祝贺,故武帝在朝议后边乘坐龙游宫车径直来到长乐宫。武帝在龙游车内搂着个美人闭目养神,正行间,猛听得外面一声炸响,有人高声喊冤叫屈。以前在巡游路途中,武帝遇到过几次拦驾喊冤的,可没曾料想竟然有人跑到皇宫内来拦驾喊冤的!
武帝也没有细想此人为何能进入长乐宫,只是掀开锦绣窗帘,见几个虎贲军兵士和宫监正在驱赶一个身着玄服的年轻人。大凡帝王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摆摆威风,武帝更是如此。所以武帝对喊冤叫屈的人向来不甚反感,反而觉得从一些控诉状中倒能找出一些打击豪强的有用线索。在武帝看来,敢于冒着天大的风险阻拦圣驾的人,一定是真的有天大的冤屈,不然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哩!而籍此机会,武帝又可以惩罚一批豪强权贵,树一树帝王的威仪。
武帝示意宫车停下,让那年轻人来递诉状。王野跑到前面,把年轻人带到龙游车前,年轻人伏地叩头,痛哭淋漓,双手呈上举报简册,王野把举报书转呈给武帝,武帝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不是一般的举报信,竟是一封状告诸侯王——自己的同父异母兄赵王的举报文书。只见淡黄色的简册上写着:
邯郸草民江充伏惟敬启大汉天子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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