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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这样,中国方面终于促成了夏皮罗的中国之行,还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周密的安排。

1980年9月18日下午,夏皮罗只得怀着遗憾的心情,与女儿一起,在中国青年古人类学家董兴仁的陪同下,踏上了由北京开往天津的列车。

第二天一早,在黑延易馆长以及中国古人类学家黄维龙的协助下,夏皮罗开始了自己的寻找计划。几经查访,他们首先找到了原美海军陆战队驻天津的兵营旧址。来到兵营旧址后,夏皮罗第一件事就是从包里掏出那张原天津美海军陆战队兵营6号楼的照片,然后,他一边拿着照片查看,一边与实地对照。经过反复核实,夏皮罗最后确认,这个地点与照片上的地点完全吻合。

但非常可惜的是,这座当年曾经热闹非凡、不可一世的美军陆战队兵营,现已改为了天津医科大学卫生学校;昔日美国军人荷枪实弹、耀武扬威的踪影不见了,如今留下的尽是校园内中国少男少女们的纯真与欢笑。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尽管原来美军陆战队兵营的建筑物大多保存了下来,但从夏皮罗手中所掌握的资料来看,曾经存放过“北京人”化石的第6号楼,偏偏不见了踪影。

他们找到了天津医科大学卫生学校的有关负责人,那位负责人告诉夏皮罗说:“第6号楼已于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倒塌,废墟已被清除并改成了现在的操场。”

夏皮罗急忙问道:“地震前你们是否见到过6号楼地下室铺设的地板?”因为那位老陆战队员告诉他说,箱子是埋藏在地下室的木板下面,所以只有先找到木板,才可能找到箱子。

那位负责人说:地震前,他们没有发现过6号楼地下室铺有地板;地震后清理废墟时,也同样没有发现地下室有异常现象,更没有见到过所谓的军用木箱。

这一回答使夏皮罗几乎陷入绝境。但性格倔强的他在原地看了看,接着又用脚蹭了蹭身边的地皮,然后指着操场的一角说:“能否在这儿挖个坑看一看?”

“可以。”对方回答说。

很快,卫生学校有关人士找来几把铁锹,又叫来一些学生,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坑来。夏皮罗看了看,然后自己亲自跳进坑里,用手在坑的底部和四壁反复抠了又抠,直到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痕迹,这才叹息一声,从坑里艰难地爬了出来。之后,在黑延易馆长和黄维龙的引导下,夏皮罗又访问了卫生学校的另一人士,这位人士想了想告诉他说,其实在卫生学校搬进这个大院前,就有好几个单位先后占用过该院和6号楼了。因此,在卫生学校进驻该院之前,这6号楼地下室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地板,地板下到底是否埋藏有木箱,他们并不知道。

夏皮罗听了这一情况后,绝望的脸上又露出喜色。于是怀揣着一线希望,他们又找到了几家先于卫生学校占住该院或该楼的单位,经过几番询问,得到的回答同样是:第6号楼地下室没见过铺有木板,也未发现过什么箱子。

但颇有经验的夏皮罗并不肯就此中止寻找的脚步,他指着旁边的第7号楼说:“这7号楼的建筑规模和形式与6号楼完全相同,我们不妨去看看7号楼的情况,说不定从7号楼里我们能看出一点什么。”

馆长和黄维龙觉得夏皮罗言之有理,便又来到了7号楼。进了地下室后,他们便分头对各处进行仔细辨别观察。按理说,如果7号楼地下室曾经铺设过木板,那么6号楼地下室也就理所当然地铺设过同样规模和形式的木板。可惜的是,他们经过反复查看,并没发现一块小小的木板。

但一个极为细小的细节却引起了夏皮罗的注意,即:地下室的水泥地面要比门框略为低一点。于是夏皮罗再次蹲下身,又用手在那儿摸索了半天,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19年后的同一个日子,即1999年9月19日,我们来到了天津,在黄维龙先生的引导下,走进了7号楼的地下室,只见赤身裸背的民工们正躺在那儿酣然大睡。经仔细查看,我们发现地下室的水泥地与门框交接处,确实略低点。那么这儿原来是否确实曾经有过地板,后来被人撤除后改成了水泥地呢?”)

从7号楼地下室出来的夏皮罗依然没有死心,他拿出一些相关的资料看了看后,指了指对面一栋楼房问道:“过去那儿是不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时常出没的一个妓院?”经过就近一番询问,确实是如此。夏皮罗便提议说,再到那儿找找看。于是他们又到对面的楼群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有些垂头丧气的夏皮罗只好重新回到原美军天津兵营大院的旧址上。那个秋日的下午,这位年近七旬的美国老人站在那儿,反复地看着手中的照片,留恋地望着四周,似有颇多感慨,却又无从说起。很久很久,他才转过身来,以沉痛而又遗憾的心情对黄维龙等陪同说道:“‘北京人’化石没在这里找到,看来美国提供的地下室有木地板这一线索并不准确,我本人为此甚感遗憾。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死心,也许‘北京人’化石就深埋在这个操场下面的某个角落里而一直未被发现。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争取再来一次天津,到时我想法把美国最先进的探测仪器带来,和中国的朋友们一道对这个操场的地下作一全面探查,彻底弄个水落石出,也许我会重新找到新的线索!”

说罢,夏皮罗转过身去。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女儿发现,父亲的眼里满含着泪水。

夏皮罗离开天津回到北京后,又对相关的人士和相关的地方作了一番寻访,依然没有结果。最后,他特意去了一趟周口店。那天,他站在周口店当年裴文中发掘第一个头盖骨的地方,深有感慨地对中国同行们说道:“人类的历史真是有趣极了,半个多世纪前‘北京人’好不容易在这儿被寻找到了,没想到一场罪恶的战争又给搞得下落不明。也许,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没完没了的寻找史。等着吧,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还会来中国寻找的!”

可惜的是,带着一腔遗憾回到美国的夏皮罗,直至1989年离开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机会踏上中国的领土。

饮憾而去的,不单单是美国的夏皮罗,还有中国的史前考古大师、“北京人”头盖骨的第一个发现者裴文中。

1982年9月18日,裴文中静静地躺在了北京海军医院的一张病床上。

这是大师生命的最后时刻。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里,大师似乎什么也不牵挂,惟一牵挂的,便是“北京人”。

“文革”中,由于裴文中已是年过花甲之人了,生活上的突变,精神上的折磨,再加上肉体上的迫害,使得本来身体强壮的老人变得极度虚弱。可在1970年,尚未得到解放的他竟然拖着病躯,跋山涉水,赴往鄂西考察巨猿。

粉碎“四人帮”后,裴文中迎来了又一个科学的春天。刚一获得解放,他便将文化大革命中的一切忧愁烦恼、恩怨是非统统忘于脑后,而抓紧生命中最后不多的时间,积极投身于对古人类文明的寻找与探索之中。1978年,他与青年人一起前往河北省阳原县的泥河湾参加挖掘工作。在那里,他说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话:要把75岁当作57岁来过。这话,后来成了好多老科学家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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