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问谁的罪?
在李清月话音落定的那一刻,还有不少人未能从她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宣告里回过神来。
直到她叩拜于御前,向天皇天后告罪上朝晚来的时候,那方才突遭一通劈头盖脸质问的官员方才回过神来,自己这出看似抢先的发难,竟是直接撞到了一块铁板之上。
安定公主突然回来了,还显然是要为她的老师撑腰!
一时之间,朝堂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或许就在此刻,殿外的飞雪风吹之声还要更占上风。
但这等仿佛无声对峙的景象,总还是要有人来打破的。
上首的李治先开了口:“安定,朝堂不是军营,莫要在此胡闹,何来什么欲问刘仁轨之罪,便先问你的罪。”
李清月的那番话说出来确实气势斐然,但简直像是来砸场子的,不是来商议朝政要务的。
偏偏这句天子的“警告”分毫也没让她有所露怯,反而只见她目光中自有一番少年人的据理力争,激昂进取之意。
“请陛下明鉴,我并未在此胡闹,不过是据实以告而已。既要商议右相所为到底是否合乎律令,哪怕他官居中书令,也该当从头到尾彻查个清楚,以防从中还有遗漏。”
她挺起了脊背,一字一句地说道:“臣不觉有罪,自然要与检举之人当庭对峙一番!”
这话一出,那当先发难之人只觉一阵脊背发凉。
谁都看得出来,安定公主的加入,让这场弹劾的性质完全发生了转变。
之前的情况里,就算刘仁轨乃是安定公主的老师,他能出任右相不无天后的影响,这些人也胆敢发出弹劾之言。
只因一来,既然先是陛下在宰相议会中未能分出个达成一致的想法,需要放到前朝商定,自然对百官发表言论没有那样多的限制。
二来,像是李敬玄这样在朝堂之上多与刘仁轨唱反调的,也并未得到惩处,反而因为昔日曾为天子伴读的身份稳坐相位,更让这些人确定,纵然借机拉刘仁轨下马不成,也未必会受到多重的惩处。
何况,随着太子的日渐成年,对于朝堂上不少并非出自天后提拔的官员来说,与其继续维持这个从未有过前例的二圣临朝,还不如在陛下病重之时令太子监国。
虽说天后执政从未有错,但毕竟这皇位从天皇手中传给太子,才是更为天经地义之事,已该回到该有的场面了。
所以他们当然敢说!
倘若在随后遭到了打压,还能说是天后别有一番心虚的表现。
偏偏安定公主在此时还朝,直接将此事也捆绑到了她的身上。
若是继续坚持弹劾,到底是在对刘仁轨在当地救灾表现的本身发起问责,还是……在指控安定公主与右相之间权臣勾结呢?
若是后者的话,就当真不是一句随便能说出的指控。
朝臣之间的博弈拉扯,只要不闹到当年长孙无忌的地步,陛下应当不会过问太多的,可安
定公主与寻常宗室不同,乃是天皇天后的亲生女儿L,就连英国公离世的时候,都用一句“良帅难求”为她进一步奠定了地位,岂是寻常人能予以批驳。
他们之中也没有几人,胆敢在这位兵权在手、盛名加身的公主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出这样的弹劾言论来。
以至于一时之间,面对仿佛胜券在握的安定公主,本还觉得自己格外有理的那位官员,都觉得自己的话被堵塞在了喉咙口,不知道该当如何将其说出来。
“公主要这么说也好。刘仁轨为右相,中书省下辖官员不在少数,难免在朝堂争议之中有些言论存有立场,却忘记了既然兹事体大,便合该寻根究底。”
“我等觉得他有错,公主觉得他所做之事虽有偏激,但无过错,不如忽略掉办事之人身份,我等就事论事,只谈论此举措本身。”
这官员闻声,只觉自己原本僵硬的躯壳又重新恢复了知觉,循声就见李敬玄已站了出来,连忙如蒙大赦地退回到了原处。
有李敬玄站出来与安定公主辩驳此事,他这等想要凭借着先头之功混个名望的小喽啰,就实在不必在此瞎掺和了!
李清月朝着这两人一进一退的表现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冷嘲之色。
李敬玄此人看似将话说得公道,所谓“就事论事而不论人”,以求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却又何尝不在话中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不过,若是当真人人都被安定公主为老师出头的行动给吓退了回去,那才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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