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目光从地面收回,继而转向雕花的窗户:“然后?他们的婚事……如何了?”
“我一直担心你,也没怎么听。”她伸手帮我顺了顺头发,让我一时间感觉自己是个温润的小动物,“后来他们的婚事宣布完,封王就背你到了这里。此后,他再也没出现过。只是严琛说你膝盖处的腿骨有轻微的错位,但他很疑惑……这轻微的错位不可能导致你的昏迷。”
“哦?”我也很奇怪我怎么会莫名的昏迷。“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长歌起身去收拾地上的青瓷碎片。“严琛也说约莫是今天你该醒来了。而明天就是封王和公主大婚的日子,你……”
我默默攥了攥拳头:“我知道。我要活的生龙活虎的,再长两斤膘。”
这分明是很恶毒的想法,却让我觉得我很有骨气。
严琛说他估计我今天会醒来。所以他现在摇着那把白花花的扇子站在我的面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我也就不稀奇了。
“咳咳。我的腿什么时候好啊?”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不得不问了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你今天其实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但是要痊愈,起码得十天半个月的。”他很流利地说出这段话。让我深信他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是在估计我的病情。
可是实际上他并不是在估计我的病情。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将脸凑到我的面前,我陡然一惊,却不敢乱动。我和他近距离对视了数秒,他突然笑起来:“你眼睛确实挺好看的。从前远城这么说,我总是不信。”
从前?他们是认识多久了。
严琛捏着我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明天是他和中原公主的大婚。你知道?”
“我知道。”我伸手挡开他有些凉的手指。
“据说明天是个宜嫁娶的日子。所以,他们决定同时让我们结为连理。”他将最后四个字的音咬得很重,让我听着非常的不舒服。
和远城待了这么久,我早就明白,对于他作出的决定。万万是不能觉得惊讶的。有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能用和中原的联姻来刺激我,我便也能用我答应嫁给严琛来刺激他。
即便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意我。是否,还觉得我的离开。对他来说是一种刺激。
因为答应和严琛成婚这件事有点儿我赌气的成分,所以到了傍晚,我就开始有些后悔。
说实话我还是不够潇洒。如果在我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就不带着长歌。躲到深山里过自己的一辈子。情况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我想了想,觉得这还是矛盾的。如果我想要离开,即便是现在拖着这半残废的腿,我依然是能够逃离这勾心斗角的地方。
其实。我还是不想离开。好不容易寻到了和这个世界唯一的一缕联系,又怎么能轻易地放弃。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除了长歌,我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我支支吾吾扯着长歌的袖子,“你……替我和严琛成亲如何?”
她眸底笑意盈盈地将袖子从我紧拽着的指缝间抽出来:“这怎么成呢。”
然后她就一直躲在屋外不肯进来见我。这让我望着门缝里透进来的稀疏阳光感到很是伤感。
其实我的要求也不是很过分。说起来长歌也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去如此孤独终老会让我感觉良心十分的不安的。于是我还是试探的推门出去问了她几次。
但每一次她都满脸微笑的拒绝了。
我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了半天,昏昏沉沉睡着了。梦里一片漆黑,曾梦见过的红衣女子背对着我。浩浩的落雪并不靠近她半分,只在她的四周纷扬着。她突然穿过身来,长袍一扬,风掺杂着雪花吹进我的眼睛,一阵冰凉。我猛地惊醒。
醒时看见严琛站在我的边上。外边阴沉沉的,方才还灿灿的阳光全不见了,乌云密布,一幅山雨欲来的模样。我问:“这般……晚上的仪式还继续么?”
他回答:“当然。”
长歌去掩了掩被风吹开的窗:“你还不了解封王么,他定的时间,哪那么容易改呢。”
我怔了怔。我确实不了解他。从前我还费尽心思地想要了解他,做个贤良的妻子。现在看来,不必了。
长歌把我搀起来。让我安分坐在梳妆台前面。伸手就要取刺目的鲜亮发簪来给我梳理头发。我看着她忙得不可开交,支吾一阵表示了“一切从简,总之盖上盖头都一样的”的意思。长歌转过头询问严琛的意见,严琛却只是似笑非笑得望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觉得这么艰难的抉择让长歌来做真是为难她了,于是道:“你就随便弄弄,到时候什么过错都算我的。”
许是我这句话说得太有英雄“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长歌愣了一愣,但随即取下来那华丽丽的发簪放了个桃木的上去,笑着道:“好。你说的。”
……
最后,我看见她将绣着金边的红盖头从头上披下来。铺天盖地的红色漫过我的头发,漫过我的额际,漫过我的眉眼。
终将我淹没在这一片浩浩的喜庆里。我感觉很难过,就像小时候喜欢的玩具被抢走了。
诶……我有喜欢的玩具?
是夜,长长的回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前殿里玉盘珍羞,觥筹交错。我端端坐在大红的喜帐里,长歌微微俯着身子站在一侧。另一侧,是远城带来的,想要进献的那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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