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都在花甲之间,该是相思林各位长老了,正中的那位老妇人满头华发,连眉毛都是雪白的,她端坐着,一手持乌木手杖,双目如炬,宝相庄严。“是因为她么?相思林上代律长老,殷婆婆?”
相思林的诸位长老中,殷婆婆算是辈分最高的。自上上代林主玉弄影起便一直辅佐在侧,可谓三朝元老。此番司空如绽仙逝,仅留下遗命,若非有殷婆婆压着,相思林只怕早已经内讧了。
“嗯,殷婆婆是江南人,现在是常住在这香泠阁中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宜长途奔波,坐待这些后生小辈来请安便是了。”江莲昼垂首抿下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笑着指点说:“后面那位姑娘,便是这香泠阁的主人,唐初侬。”
寒征隆依言望去,侍立在殷婆婆身后的,是位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果真与传言无二,这般绝色,若用美丽二字来形容,当真是亵渎了。
他正想开口,却见有人走进了底楼的天井。
被十几人簇拥着的,正是相思林大弟子柳株瑶。一身潇洒的白袍,外罩白色披风,浑身上下,连那剑,都是通体雪白的,浑身,竟没有一丝瑕疵,就连天上飘落的雪片,也不如他柳株瑶通透洁净的十分之一。
他的身后,是十二名如花般貌美的随从,有男有女,身着统一的白色衣袍,个个啜着笑意,仿佛这林主之位,早已是他们主人的囊中之物。
不若穆东峙的粗犷刚毅,不若寒征隆的沉稳内敛,不若江莲昼的灵动脱俗,柳株瑶似那五月西子湖边的垂柳,俊美飘逸。江湖人曾将穆东峙,寒征隆,江莲昼及柳株瑶并称为武林四公子,但这四人却全然没有相应之意,久而久之,便也作罢了。但见那柳株瑶走进天井中,环顾四周,抬手抱拳向熟识的人一一致意,二楼侧位上也有不少人起身还礼,他的眼光瞟过寒征宇,更是微笑着向他摆了摆拳。
“你与他?”寒征隆诧异道
“几年前在山西见过几面,柳株瑶与师傅畅谈三日,相聚甚欢。”
“却没动手?”更诧异。岳清秋不会武,但是他的随从岳拙却是当年邪派排名前十的高手,被岳清秋收服了。无数人想动岳清秋却慑于岳拙,无可奈何。“没动手。”寒征隆嗤笑一声,没再搭话。之后,缓缓走到他对面的,只得二人。一身白底暗花锦袍的司空夜,以及持伞侍立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刑风。
相思林名满天下的另一人,相思林大统领,以一手重澜刀法闻名于世,为人公正严厉,江湖中人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刑统领。未曾想他却以随从之姿侍立于司空夜的身后。这其中,该是有颇多深意吧。
虽只得二人,但这一白一黑的身影,却较之柳株瑶有更重的波澜。
“大哥,那是夜舞!”寒征宇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白衣女子,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开口道。“那是司空夜,昨日里见过的。”寒征隆也直看着司空夜,轻声回答。“竟是如此相像。你曾经与她交过手吧?”“十年前,她已与我在伯仲之间……”
“师兄别来无恙。”最先开口的是司空夜,她脸上的微笑,算是友善的吧,目光的焦距落在柳株瑶手中的白色宝剑。
“夜儿,你的剑呢?”柳株瑶轻抚手中雪白的剑鞘,冷冷的凝视眼前女子。她在看他的剑,是的,明眼人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司空如绽生前的佩剑,也是从上上代林主玉弄影手中传下来的名剑“湛卢”。恩师过世后,殷婆婆主持,将这剑投入滚滚红尘中,他花了整整十个月,才将此剑追回。
“剑,自然在我手里。”司空夜还是笑着,友善得紧,却全然看不出战前的激昂。
“你……”柳株瑶还想说什么,却被殷婆婆的话打断。
“株瑶,夜儿,今日之战,胜者即是相思林主人,你二人可明白。”“明白。”
“是,婆婆。”
“那便开始吧,如绽遗命,得剑之胜者,才是林主之选。”
殷婆婆话音刚落,那些白衣侍从鱼贯退出战圈,而刑风也默默收伞,回身离开。
“夜儿,我寻着了‘湛卢’。”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他二人出手之际,柳株瑶却开口了。一贯疏离冷漠的双眸却多了一丝丝情绪的意味。
“那又如何?”司空夜开口,那友善的笑容始终没有变,温柔的,平和的,仿佛知己好友间把酒言欢,弹琴作乐。
“师傅的遗命,得剑之胜者,我已经拿到了‘湛卢’,你还要比么?”
闻言,司空夜的笑却仍是未变,也不答话,只是在那里,一径笑着。那流露的情感转瞬即逝,柳株瑶拔出剑来,甫出手便是他的成名技“醉花雨”。凌厉的剑气如一张漫天遍地的网,柳株瑶便在那网的正中,该是只有一个柳株瑶吧,却警觉这张网便是他所编织的,那剑网闪电般向司空夜罩去。
“师兄,你误会了。”司空夜抽出宽大衣袖中的剑,那温和的笑有一瞬间悲伤起来,很快被她滑过的剑气所遮盖。她的剑究竟是什么剑呢?每一式滑过,都会有星点的寒芒蹦出,司空夜使的,竟也是“醉花雨”。她身形似未动,却处处是她的身影,那剑,温柔得像阳春细雨,也似酒后微醺,紧密的,缠绵的,却无处不在,甚至,被她的剑网所罩住,便无法呼吸。而后,寒芒闪过,白色的半截剑身飞了出去,牢牢钉在了门栏上。
雪仍是沉沉的下着,可那电光火石的刹那,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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