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妙师太凝视了贺祈年片刻,面色冷下来,“是他的娘子,又不是你的,你操心什么?”
她冷哼了一声,想起什么,不悦道:“何况,你这小身板出了事,贫尼可不想见你师父。”
跟上来的长顺听着他二人说话,立时就意识到这二位是相识的。
贺祈年心急如焚。
他早该想到,若说曲州还有人能比肩贺春水,怕也只有贺春水避世已久的师妹崔师太了。
他二人原是一对神仙眷侣,又师出同门,可最后因为往事分道扬镳。崔师太遁入空门后与贺春水老死不相往来,他也只是年幼时见过几回,并不知道崔师太收留了芫华。
与贺春水擅长行医不同,崔师太更擅长用毒。贺祈年听师父醉后念叨过几次,知道她出手向来是雷厉风行,要拿谢明翊做药引,定然不会让谢明翊轻松熬过去。
贺祈年心中百转千回,担忧太子一旦出事朝纲不稳,情急之下才冲进屋里来。
……他也确实,怕她伤心。
没等贺祈年再与净妙师太辩解,却听见那厢忽然起了细碎的动静。
昏黄烛光下,谢明翊打开了匣盖,将手臂递进去。
蝎尾猛地翘起,刺进他的臂上。
谢明翊面色毫无波澜,等了片刻,才合上盖子。而后,他伸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小臂。
长顺和贺祈年皆是神色震惊。
“殿、少爷——!”
长顺急忙上来,就要给他止血。
谢明翊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他垂下眼,望着小臂直淌的血滴落进碗里,闻着淡淡血味,慢慢开了口。
“你凭什么做她的药引?”
他嗓音平缓。
他抬腕,将最后一点血吮吸进唇间,慢悠悠地舔了舔舌尖。
满屋寂静,众人连呼吸也屏住了。
谢明翊推了推碗,唇角勾起笑意,“师太,明日何时取药?”
净妙师太也是神色微骇,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道:“午后你再过来。”
这蝎子她精心饲养了多年,虽然不会致命,可终究是毒物。
没她的驱使,寻常人受那毒蝎一刺,不说疼晕过去,也会因毒液入体本能颤抖。偏这年轻人,面不改色,连声痛呼都没有。
谢明翊缓步离开了屋子,留贺祈年和净妙师太一起商讨药方。
外面夜风微凉,一轮弦月高挂。
谢明翊仰头望了会儿,胸中闷痛越来越重。
他望着浅淡朦胧的月辉,喉结滚动,口中尝到一丝血液的腥甜。
“啧,沈奕,你疯得不轻了。”
他嗤笑一声,舌尖抵了抵后糟牙。
谢明翊用力遏制住胸腔里的不适,沿着寺庙后院的小径,慢慢往后山走去。
月色浅淡,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谢明翊踩碎了一地滢滢水光,负手慢慢前行。
曲州的月夜总是这样,蒙着薄纱般朦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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