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离开座位起身一拜:“请先生不吝赐教。”
清谈之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太阳就从日头正高到了西边落幕,太傅将他所知所识倾囊相授,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浓缩在短短几行字,一番话里。太傅教导正道,明辨是非曲直,但绝非圈画出一条道来,逼着人往上走。
我从来不曾扼腕叹息过何事。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死既必然,生何以为。父亲曾说,子曰:君子不器。我想父亲跟所谓正途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不教我什么是好人坏人,什么是绝对的善什么是绝对的恶。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一味蒙耳遮眼,不听不看,唯命是从,也不过是愚忠蠢孝,害人害己。
临别时,我将他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他似要说什么,便俯身下去,耳朵凑到他嘴边。
我直起身,说,“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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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桥上,一坛酒快要见底,我仰头往自己嘴里倒,只尝到几滴坛底的余液。四周空寂无人,抬头看向天上月亮,顿觉心生郁结,悲怆不已。
不知爹娘会不会跟我一样,对着同一轮月亮思我。
不知师父会不会又扶着大树,吟诗作对,才情满怀,举杯邀月,对影成三人。
好多次,事情不顺利,都想过放弃,就这么回去。
那些答案,我怕是永远找不到了。
就这样无足长进地回去见爹娘,好丢人啊。
站了不知道多久,忽见有一物莽莽撞撞向这边过来,也不看前面有人,我才直起身,她猛地撞进我怀里,抱着我偏不放,还寻死觅活地叫什么爹啊娘的。
她抱得很紧,我挣脱不开,情急之下稍一用力,她就掉进了池里,落水的声音和溅起的水花一样大。那之后水面归于平静,连一个冒起的气泡都没有。
你是妖怪吗?能在水底呼吸?
来不及细想就纵身入水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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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一年冬天,我掉进房屋后山的一个深坑,猎人捕猎设的陷阱。
呼喊没人听得见,洞壁上的泥土根本不足以支撑,爬到一半又摔下来,反复几次只有作罢,安静等待人来救援。大雪下着,很快覆盖了身上薄薄的一层。白雪作毯,我蜷缩在洞底小小一隅。
当我看到我爹的脸出现在洞口上方,激动得大喊大叫,庆幸自己得救了。
爹安静看着洞底的我,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很快又回到洞口,手里多了一根绳子。
爹,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不要说话,保持体力。他扔下绳子,一头拽在自己手里。抓住绳子,爬上来。
于是我开始爬,眼看还有几步就要到达洞口。猝不防及地,他松开了手。
我又跌回了洞底。
这一次,比哪一次摔得都狠。
我哭着质问我爹,你为什么要松手?
爹说,绳子攥在别人手里,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别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松手。当你决定放弃努力什么都不做在洞底等着别人来救援的时候,就已经是把命运交给了老天爷,是死是活由天定。你是幸运等到了我。若我找不到你呢?若我来晚了呢?你就等死吗?阿殊,爹不是每次都能赶得及时来救你的。
你不能总是站在命运身后,等着命运推你向前。而是要做那个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尽管人生不是一帆风顺,但却是逆流而上。掌握主动权,意味着就算受到伤害,也做好了准备,比被动承受别人给的一切好得多,受到的打击自然要小些。
我不愿见你变成传统的女子,随波逐流,逆来顺受,没有自己的个性喜好、喜怒哀乐,只一味地顺从夫君,男人的附属品,也从来没有按照传统要求过你。因为我希望,你可以选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未来——我知道那很困难,意愿不总在你自己手里,但还是要尽可能地自己去选择。记住,你自己做的决定,总比别人强加给你的好。
或许我忘了那时我的伤口有多疼,但我永远记得父亲说这话时坚定的神情,那般不容置疑,绝对不会心软。我咬咬牙,开始徒手攀登岩壁,一次次摔下来,一次次又爬上去。父亲就在旁边看着,冷眼旁观,不管我有可能伤得多重,都绝不出手相助。
几个时辰里,他就一直陪着我,直到我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了那个坑。
虽然明白父亲的用意,但年少,意气用事,还是生了好久的气,他怎么哄我都不管用。后来我听说,那天他找了我一整个晚上,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身体不适,还一夜不寐,再加上那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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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梦里醒来,眼前却没有寒霜如盖,只有月光如水。
有人站在这如水的月光下,半个身子都在剪影里,看不清他的脸,出于礼貌,他站得离我有些远,端正且恭敬。
这一刻,静谧如画。
如果不是屋外的蝉虫蛙鸣,我会以为自己仍然身在梦中,隐约听见阵阵琴瑟笙箫,古弦声起,但我浑身湿透,难受得紧,嗓子如梗着一块东西,上下不能。我侧头看到他,朦朦胧胧又有眼泪跑上来蓄满我的眼睛,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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