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虚灵的底子不差,若精心打扮一番,或许与她的师姐毕月离都相去不远。
然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厌恶情绪似乎比先前突然见证王轲画像的自行焚毁还要强烈许多。
所以镜内镜外四目对视不久,便有一声脆响传出,但见银白色的镜面中间开出一道如蛇裂缝。
邺虚灵瞧见之后,当即脚踏气旋,化风突进,一手探入裂缝之中,长驱直入,待到耳边嗡鸣之声频繁到无以复加,自己去势又散,方才猛然抽回手掌。
是时寒气大作,侵入经脉,哪怕邺虚灵早有准备,也不由得打个激灵,险些直接从半空中跌落。
缓过神来,星元绕体,冰寒之意有所削减,邺虚灵定睛看去,右手袖袍早已粉碎成末,如白花莲藕般细嫩光滑的手臂同样肿胀不堪,遍布疤痕,其中却无半点寒疮,反而隐隐有烈焰灼烧之感。
“赤星之光映于镜上,经数百载寒冬而火热不绝。。。。。。古人诚不我欺!”
随手封了几处关键穴道,再从怀中拿出治疗创伤的寻常药膏,剩下的伤势恢复全部交给自己体内星元处理。
邺虚灵的疗伤方式就和她的行事风格一样特别,明明知道那面镜子意味着什么,明明知道镜面的破损很快会自行修复,自己贸然接触后出现的伤势短期内并不会恢复如初,她仍旧执意那么去做。
她仅仅是想认知一个道理,亦或者说想弄清楚一种可能。
当后果显得严重,起因显得轻率,一个举动便理所当然地成了疯狂。
大多数人对疯狂的定义是如此。
偶尔她自己都会觉得这样的论断有些道理。
可她偏偏青睐于自己的疯狂,甚至于为其厌恶自己身上的其他。
赤星之光也好,荧惑之心也罢,铭刻在骨子里的疯狂,终究是烧不毁,抹不掉的。
膏药涂抹疤痕,浸透血痂,深深刺痛肌肤的那一刻,她在笑。
而被她亲手种下一点朱砂,延伸至一线生死的胡人哥舒夜,终于悍然拔刀!
。。。。。。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特殊时节的江南晚景出现在河朔之地,那股深沉的孤寂悲凉,竟不减反增。
再过不久,便至年关。
燕雀尚有归巢时,在外久经波折的人又岂能没有归心?
所以早在一月以前,船家与车夫的生意开始变得特别的好。
有时候分明只是一艘适合承载三至四人的小船,刚刚靠岸停歇,不待船夫扯开嗓子使劲吆喝几声,便有十几人争先恐后地抢着上船。
几番拥挤拼斗之后,七八人成功胜出,各自保持着稳定性极强的姿势蜷缩在小船的某个角落,随即目标高度一致,齐刷刷面带微笑地看着船家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另外几人赶走。
向往而又迷惘的回乡路,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那些身份特殊,责任重大,有归心而无归途的人,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乐趣,当然,多半是苦中作乐。
踏!踏!踏!
整齐到毫无乐感可言,仅有压抑沉闷的威势的步伐声,不时在斜阳洒落的古道上肆虐。
中途没有马鸣。
因为这是一支彻头彻尾的步兵。
密集如鱼鳞的黑色重铠守护着他们的胸膛心脏,却也锁住了他们年少时一度引以为傲的自由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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