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厢房内,一盏红烛置于桌中央,烛光能照出的,只有这张八仙桌和一位面朝门口而坐的新娘,一身红色嫁衣,蒙了红色喜帕,衣物上没有任何绣线装饰,在摇曳的烛光中,鲜红暗红交错,如血沐全身,不觉喜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桌上放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里一盏玉碗盛着汤药,一纸较窄,是写了八字的鸾书龙凤帖,一纸较宽,洒金的封面上用篆体写了《婚书》二字。
门外天光从深蓝到漆黑,寒虫唧唧数声,一阵风吹起,再无声响。几片枯叶随着寒风吹进了门槛,掀动了新娘的裙摆,吹起了红色丝绸制成的喜帕,露出一抹如月光般皎洁的肤色,衬着娇艳柔润的唇珠粉艳动人。
烛火明灭中,托盘中的婚书竟被吹起,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新娘脚边。红色宽袖中,一节玉指轻轻一勾,那婚书又置于盘中,似乎从未动过。
“怎么,都送到你跟前了,也不打开看看?”一个优美的略带戏谑的男性嗓音幽幽响起,说话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新娘身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肤色苍白似乎长年不见阳光,棱角分明的脸庞七分俊朗带着三分邪魅,尤其是一双眼睛,狭长魅惑,眼尾微挑,瞳孔漆黑如墨,却闪烁着狡黠的光。
“子神,你来干什么?”新娘略带恼怒的说。
“来贺我的小绯绯新婚之喜啊!”男子的声音中夹杂着笑意,随手一挥,桌面上出现一对白色龙凤蜡烛,烛台竟是银色的一猫一鼠,猫有九尾,鼠有飞翼,灵动有趣,惟妙惟肖。
“我看这仉家够小气的,蜡烛都不肯多点几根,看我多疼你,特地给你制了一对鲛人喜烛,特别是这烛台,可是我亲手做的。”男子语气中透着一股宠溺。
新娘并不理他,头转向一侧,微微一抬,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男子似已习惯,并不在意,继续说:
“来来来,让我仔细瞧瞧我的绯绯小新娘。”说着就弯下腰,伸手来揭喜帕。说时迟那时快,新娘柔腰伸展,香肩微侧,一闪而避开,男子不依不饶,手如疾风而至,霎那间,白色身影围着一片红光,翻飞起舞,数个回合下来,男子却始终未能碰到新娘半片衣衫。
“子神,你再闹我就把你打回原形!”一声娇喝后,新娘依旧端庄而坐,白衣男子化作一缕白光而去,“绯玥,今天后,定要回来,我会等你!”声音由近及远,温柔又清晰,只有新娘能听到。
“子时将到,请新娘上路。”一名约莫五十岁的老媪,一袭红衣镶着白边,头戴白花,腰系白布,一边高声呼喊,一边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了四个仆从四个侍女,和老媪一样打扮,每个仆从手举一个纸人,纸人样貌竟和仆从侍女相仿,八人排成两列,立于门内两边。
门槛外置一火槽,火槽内堆满了纸钱金银元宝,有一黄袍道士正对火槽,手持桃木剑和符咒,念念有词,数名道童各执法器,立于廊外。
老媪端起盘中玉碗,送到新娘面前说:“姑娘,喝了这盏茶,该上路了。”
新娘接过,一手掀起喜帕一角,一手端碗一饮而尽。
“仉家有喜娶新娘,望月子时拜明堂,孝子贤妇共棺椁,庇佑族人福禄长。”道士一边高喊,一边化符为火,点燃火槽中的纸钱元宝。道童将法器敲打吹奏起来,一时间,火光,吆喝,法器,声光俱起,热闹了起来。
老媪扶起新娘,大声喊道:“众鬼领喜钱,莫挡新妇路!”
道士道童在前,撒纸钱开路,老媪扶着新娘上轿后,随行居中,仆从举着纸人走在最后。一行人走出西厢所在“朝暮园”,朝着仉家祠堂走去。
有言云:仉府之大,不输王城。自夏商至北宋,仉家凭借一祖传宝物,驯化飞禽走兽,无论官商百姓,无不依赖。因此,无论战火纷飞还是朝代更替,仉家历经数千年传承屹立不倒。
仉家祖上西周时选了这上古琅琊国万松山落脚,因这万松山三面环水,自成天堑。仉府依山而建,设计极其精妙,据说还有神仙指点,设了极厉害的阵法。仉家走遍人间收集猛禽凶兽,以阵法困于山林内,庇护百姓,深得民心。整座万松山可谓是生人勿近,邪魔莫入。
仉府万松园内的仉氏祠堂建于风水最佳之处,更是阵中之阵,祠堂三进三院,中轴对称,设有享堂和寝堂,非家主开阵而不得进。即使祭祀也只有族长能够进入寝堂,其他人只能在享堂跪拜祭祀,商议族事。至于寝堂内到底有什么,唯有家主一人知也。
一行人行至万松园门口,一位身材瘦高,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立于门外抬手示意,老媪忙喊:“落轿!请新妇移步!”说着,掀起轿帘,扶着新娘子走了出来。
绯玥头盖喜帕,喜帕下余光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脚,老媪、道士、道童、仆从、侍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周围出奇的安静,她的耳力极好,却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证明身边还有人。
突然,一股力将她托起,她心中大骇,“我灵力竟然无法施展!莫非是刚刚那碗药?”须臾之间,她已被轻轻放下,脚踩红色软毯,却全身不能动弹,透过喜帕,能隐约看到屋内烛火通明,其他却无法感知,五感渐渐失灵的感觉让她不安。
良久,从她前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个低沉、嘶哑、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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