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云本想下来同她说两句话,但她这样的态度实在叫他气闷,心底隐隐一股无名之火,一带缰绳转身奔离开了。
南漪听见马蹄声,偷眼见人走了,这才缓缓长出一口气。程燕琳坐进车里,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呀,多少人想同他说一句话都苦于没有机会,你可好!”
“程姐姐,你不要说了。我既不想做人的情妇,也不想做谁的小老婆。事情都已经了了,就当没发生过。”
程燕琳却更觉得自己拿对了人。越是南漪这样的,才越能勾住江启云。就如同江誉白越是不待见她,她就越想得到他一样。
程燕琳捏起她的下巴,“你真是傻丫头,女人在这个世界怎么活下去,还不是靠男人?有这样的男人当靠山,你以后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你不为你自己想,就当是为了你姐姐吧。你想,如果你姐姐是少帅的大姨子,还有谁敢动她?谁看到她不得乖乖点头哈腰的?”她不好一次说得太多,只点拨了一下。
南漪咬着唇不说话,瞧不出来到底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程燕琳却是在心底冷笑,这事既然开了头,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南舟睁开眼,看见的是灰扑扑的帐顶。这帐子破了好几个大洞,也是用不成的东西,并不能阻挡前仆后继扑上来叮咬她的蚊虫。不过昨夜睡得沉,不像平时一样被痒醒。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的。膝盖和脚上被草药敷上的地方因为结了疤而紧绷着,看起来药效不错。
她往床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席子已经被卷起来靠在了墙边。她翻身下床,先前那双不合脚的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软鞋。穿进去,又软又合脚。因为双脚受到了温柔的对待,人心里也温柔起来,唇角也扬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别人,裴仲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拉开门,日上三竿骄阳刺目,门前的两颗树间不知道何时扯起了两根绳子,裴仲桁此时正在晾衣服。南舟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说是去洗衣服,结果全丢在溪边了。难道他又把衣服洗了一遍?
裴仲桁弯腰从木盆里拿了一件拧干的衣服,撑开来,甩了几下,然后搭在绳子上,又细细把褶子撑平了。阳光照在他白粗布汗衫上,袖子卷到小臂,但扣子一直扣到了领子,穿得规规矩矩。面容沉静,头发没有发油的支撑,有些蓬松地下垂。眼镜反射着太阳的光,整个人都发着光一样。大概晒得有些久,面皮有些微微泛红。南舟看得有点出神。
裴仲桁又弯下腰,这回手里拿是她的长裤。她见状,脸一红,急走了两步从他手里夺过来,“我自己来……”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抖开了衣服,立刻闻到一阵淡淡的皂角清香。虽然布料粗糙,洗得却是干净。
“你竟然会洗衣服!”南舟忍不住感叹道。
他那头也没闲着,又拿了件衣服,甩开来搭在她旁边,“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稀罕的。”
南舟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垂头见他胳膊上一片粉红色的包,“呀,你被蚊子咬成这样了?”
他垂目看了一眼,无所谓道:“没事,过两天就下去。”
南舟撩起袖子看自己的胳膊,奇怪道:“哎,居然我没有被咬呢!”然后看了看他,仿佛是参透了,“我知道,是你的血比较香,所以蚊子就挑嘴了。”
他唇角牵了牵,并没有说什么。
“昨天不是我睡在地上吗,怎么又跑到床上去了?”
裴仲桁只是很仔细地在撑衣服,连看都没看她,很不在意得说:“半夜咱们换着睡的,怎么你不记得了?”
南舟努力想了想,确实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裴仲桁又递来件衣服给她,一打岔便没再想下去了。
吃了午饭,太阳隐到云层后头去了。裴仲桁把晒干的衣服收了回来,坐在床边叠衣服。叠好的衣服方方正正、平平整整,每个细褶子都要撑平。南舟则坐在另一头啃着树上摘的枇杷果。她不爱剥皮,掰开啃了核出来,然后吸着果肉吃。
南舟看他一副贤妇持家的模样,莫名想笑。想着他若是个女人,男人们大约要争破头去上门提亲。这么一想,脑子里便是他绾了发髻,穿了旗袍,低眉顺眼地给丈夫洗衣做饭铺床的样子,分外觉得可乐。
裴仲桁抬了抬眼皮,“笑什么呢?”
“没,没笑什么。”说是没笑,却笑得更起劲。嘴里的枇杷核没含住,掉在了床上。
裴仲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枇杷性寒,吃多了仔细腹痛腹泻。”
南舟忙把果核捡起来,擦干净床,“对不住对不住,弄脏了二爷的床。”然后感慨道:“南岳的枇杷真是好吃,回头走的时候一定带上一批。其实我还吃到不少好吃的东西,回头等我有了本钱,就在震州开一家南北美食斋,把天南海北好吃的东西都放到一处售卖。”
裴仲桁微笑着听着。叠好了两人的衣服,并排摆放在床头,一摞是他的,一摞是她的。
“吃好了没有?”
南舟快速把最后半颗枇杷吃干净,“好了好了,咱们等下做什么?”
“写字。”
“写字?”
南舟这才想起早上有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她还纳闷做什么用的,原来要写字?
裴仲已经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点了点砚台,“会磨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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