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礼司忽然扣住她肩膀,逼她和自己四目相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鲁莽,我知道你不想放过她,我又何尝不想杀之泄愤。你应该也察觉到了,锦婳到这儿来的目的就是取走魔魂珠留存的魔力,她应该已经成魔了。再加上她吞噬了那么多神官的血元和其他神域的妖元,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锦婳本就应该是西域神府的责任。”
绯绝颜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宗政神使请自重,我的事从来都是自己料理,我神凤族形式向来如此。您有您的职责,我有我的坚持,井水不犯河水,抓锦婳各凭本事。再说西域神府既然知晓着魔魂珠魔力未消为何不加强结界,把这里封闭,非要等着她来取,根本就是助纣为虐。”
宗政礼司长长地叹口气,“西域神府当然有防范,却也不能未卜先知,逃犯逆天激进修为谁也不能预料。你也不必如此,我的责任自会承担,抓捕人犯如是,对你亦如是。”
绯绝颜伸手一一收回发着蓝光的羽镖,说:“你我早就两清了,没什么可介怀的。虽然神凤族修炼本就不易,不过凡为神者,必过情劫,过了就算了。”
宗政礼司沉默了一下,“我对你来说,只是一遭渡过便罢的情劫么?”他的声音出来是抖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绯绝颜轻轻地说:“不然呢,当年与我纠葛的是凡间邺帝戚源崇,你是西域神府的宗政礼司。时不对,地不同,人相异。”
宗政礼司觉得绯绝颜这番话似入胸一把刀,天旋地转的血割一通,痛得透不过气。时过境迁,可情却不灭,世间的意难平大多由此而生。
绯绝颜不再看他,羽镖似这漆黑深渊中的繁星轻盈地跟着她蹁跹。“都放下吧。”她的声音像从万年前那个巍峨却孤寂的宫殿中传来一般。
宗政礼司看着梦幻的蓝色光芒,眼睛被渲染得泛着水晶样的光芒,凌空瞬影,他飞到绯绝颜面前。绯绝颜惊了一下,却没有太意外。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风驰一般飞出深渊。
山河如影,宗政礼司却没有在飞出深渊后放手。绯绝颜试着挣脱,奈何他的手像枷锁一般禁锢在她手腕上动不得。他坚定的表情和地动山摇的眼神是这样自相矛盾。
绯绝颜说:“你再不放手,我不介意再与你打一场。”
宗政礼司抓着她的手松了松,回头看了一眼绯绝颜还未恢复血气的脸色,眉头紧了紧。
绯绝颜看得懂,他怕她重伤未愈再添新伤。
宗政礼司微微侧身,顺势扶着绯绝颜停在了夙望山的亭中。桥头鲜红的“连心桥”三个字这时看起来有一点讽刺。
绯绝颜轻轻推开他的手,择了一处干净的位置坐下来说:“你有什么话,且说罢。”
宗政礼司静静地看着她,山上的风大些,吹得她身上青紫色的纱袍如云如雾,长长的发丝缠绵在她的颜侧,别样的温婉。从前的绯绝颜孤傲脱俗,如今的她似乎多了些柔美。
宗政礼司甚至不想收回自己的眼神,可是如今的他们又能如何呢。
“从前……原是我太过贪心,太痴迷,铸成大错,是我对不住你。”
绯绝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我以为你会说,是因为冥蛇蛊惑你鬼迷心窍,不过若说擅长,就算我也不得不佩服锦婳的诛心只能术。我当年气盛自傲,太看轻人心这东西,着了她的道也是活该。”
宗政礼司皱紧了眉说:“自己的错何苦攀扯旁人,我在你面前早已毫无保留,找借口就太难看了。”他忽然意识到,绯绝颜只说了锦婳,却没提半字对他的怨恨,只是,以他对她的了解,不提不是不介意,反而是深透入骨才不屑提及。
宗政礼司小心翼翼地说:“射你那一箭,原是我糊涂中计,我当时以为你即将入魔……”
绯绝颜接着说:“所以从始至终你对我毫无信任,即便深情缱绻你仍然觉得我会弃你而去。即便知我心性,仍然为幻象所惑,信我伤人入魔?”
宗政礼司懊悔地说:“我怕你因恨我而堕魔,更怕其他人先于我出手你对你不利……罢了,多说无益,若你执意怨恨于我,我绝不逃避。”
绯绝颜的眼睛微微垂下去,胸口中箭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痛痒的,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天那些不明所以的禁卫军叫嚣着要杀了她。那时的她神格未复,硬撑着打杀了那些妖邪体力耗尽,又中了妖毒,在她漫长的生命中,那日大概是最虚弱也是最无助的。戚源崇的一箭就算是为了压制禁卫军的蠢蠢欲动,可她的内心不能接受那片刻的决绝。多少合理的解释她都听不进去。
“那冥蛇的命,我志在必得,除非你有本事比我先找到她,就像当年找到我一样。”绯绝颜讽刺地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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