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本来看见半个蛇身的锦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见绯绝颜下手果断又是一个惊吓。然而还没完,绯绝颜在划开的伤口中用蛇形刀挑了挑,一根黑色的筋被挑了出来。绯绝颜皱皱眉说:“果然筋都是黑的,脏是脏了点,不过我既然说要抽你的筋,就得说到做到。”伸手用力一扯,随着筋离开身体,锦婳的身体一节一节地迅速软下来,脸上因为极度的痛完全扭曲,身体不停地抽动着。
绯绝颜把抽出来的筋往众人面前一抛,吓得侍卫内侍们惊呼着跑开。她抽出一方帕子擦干净手,然后把帕子弃了。
与众人形成对比的是,戚源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一片墨色的化不开的雾,却紧紧盯着绯绝颜,像懊悔,更像无力地挽留。绯绝颜却不再看他,轻盈地升空,想了想还是不回头,离开了。她用法力传音于心“放心,我已经施加暗示,几个时辰之后在场的人除了你,都会忘记不该看到的东西。”
凌空瞬影没多久,胸口的剧痛绯绝颜不得不停下来修整。绯绝颜落下之处是一片寂静无人的山林,也好,无人打扰适合清修。她低头看了看胸口破蛊的伤口的血濡湿了衣服一大片。伤口虽然不大,可是绯绝颜这么大的动作,还是触发了伤口。刚才不觉得,此刻一层深过一层的痛覆盖而来,奇怪,明明伤口不深,可是痛却刺入心底一般,锥心蚀骨。绯绝颜静修了几日,伤口虽然止住血,可是之前有损的神格让伤口恢复得很慢。绯绝颜撑着,在林中找了几日,回想莲仲常念叨的草药,可是终究不谙此道毫无头绪。绯绝颜只得放出白鹄给莲仲送消息,让他来接应,虽然她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绯绝颜在古树茂密的枝叶中藏身,静静地听着风拂翠叶,鸟鸣兽走,不远处似乎有溪水潺潺的声音,她似乎好就没有这么自在了。“我定竭尽所能,倾我所有让你看尽凡世烟华!”耳边又响起戚源崇信誓旦旦的承诺,究竟何为凡世烟华?荣华富贵还是位高权重?爱恨情仇还是悲欢离合?凡人几十年不过是神界的几天,这么短的时间了,明明知道最后的归宿却不肯安分,奔波劳碌几十年谁知道到头来循得是过眼云烟还是朱轮华毂,又或者根本就是华屋丘墟。在凡间这几年倒不如陪他征战的时候来得痛快淋漓,又或者如在张员外家时,二人相敬如宾,安然度日。也许戚源崇认为他身居至尊才能给她最好的,可是好与不好从来都只能当事人说了才算。
“哎,听说了吗,尚京戒严了,官兵和各处府兵四处搜寻,好像在找重犯呢?”一个砍柴的老汉在树下低声说。
另一个说:“哎呦,京城离这里远着呢,再说你我平头百姓去那儿干嘛呢。”
“可是重犯万一跑咱们这儿,万一……”“跑什么跑,咱们这儿穷乡避壤的,逃命的都不来,咱们能活着有口气就不错了。再说,真有重犯不是得悬赏,挂个什么的,也没听说有这个呀?”
“也是,哎,总之看起来是出事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阵仗。赶紧砍柴吧,时候不早了,老婆子还等着柴火呢。”
搜查,莫不是锦婳又跑了?还是……戚源崇仍然不死心地在找自己呢?绯绝颜记得戚源崇说过,凡人正是因为寿数有限才有更多的不甘。既然结局既定,那么不抗争,谁又能在盖棺定论时说不后悔。可是绯绝颜有些可怜他了,她的归处岂能是凡人能寻到的?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吗?非要撞了南墙,油尽灯枯才满意吗。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为了留住她,甘心被锦婳利用。他想过没有,绯绝颜神女之身若有什么闪失,对她来说是寻常,可他之身如何能承受得住。血心蛊困住她,又何尝不是困住他呢?她最差也就是窝在这儿几十年,他要承受得是几十年的神女修行之重,她究竟不是凡间女子画眉绣花,相夫教子啊。绯绝颜不知该说他傻还是痴,然而情根因她而起,等伤好以后再决断吧。
绯绝颜在古树上静修,抛开杂念入定,进入法镜才知自己神格受损比想象得严重。所谓神格,修为越高,法境之中天地越宽广,云淡风轻,晴天一色。然而如今她的法境之中阴云密布,细雨缠绵。看来须得宁心静气,去浊引清,短时间是不能恢复如初了。而神格对神族真正的影响远比这个严重,如若神格有损,法力受限,自身也会弱下去,此时弱有变故凶多吉少。
夜里浓重腥膻的妖气刺激着绯绝颜因为痛而更加敏感的神经,并非她修行不专心,只是着妖气是伴随着林中仓皇逃过来的鸟兽身上带来的,不能不让人注意。
绯绝颜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因她离开,有妖趁虚而入吗?不应该,她虽然离开但尚京结界尚在,至于其他地方……绯绝颜忽然想到,之前她助戚源崇除妖,想必邺国应该有传闻,精怪妖类应该因为她的存在不敢妄动。而今她突然离京,消息传开的话,搞不好会有妖伺机而动。绯绝颜用法力唤来一只带着妖气的鸟来问个究竟。
这鸟儿身上带着淡淡的一丝妖气,叽叽喳喳叫了一阵,绯绝颜听懂了。距离此地百里的绝阳城,几日前忽然有妖来袭,烧杀掳掠,别说人,鸟兽都不放过。起初城中官兵和民众也英勇抵抗,奈何来着非人,伤人吃人,还会施毒妖法,凡人抵不过,节节败退。地仙们拼尽全力只损其万众之一,杯水车薪。百姓官兵死伤无数,他们似乎还不满足防火烧山,鸟兽无处藏身这才逃到此处。
按说,若是一般的妖怪作祟不至于此,而今逃走的鸟兽身上都带有妖气,一则妖类非比寻常,二则妖怪数量众多。
绯绝颜按着仍然痛楚的胸口,看来真的如她所料,她离开的消息传开,这些凶残的非人之物终于找到机会反扑报复。此事又因她而起,果然神母说的没错,世事自有定数,若任性插手,必有因果。她妄自以为护佑一方,却未料自己也凡事缠身,如今她欲脱身,却连累无辜。看来因果循坏,她终究要再插手一次才行。只是,如今她的状况……也许没事吧,一群杂碎而已,不足为惧。绯绝颜当时天真地想,怕有不妥,她唤来鸟雀去给附近的地仙和域方神报信,只是鸟雀飞程太远,不知来不来得及。
事不宜迟,绯绝颜即刻动身去往绝阳城。还未到,就远远看见那一带火光冲天,浓重的黑烟被风吹得老长,原本碧色的天都被染得灰蒙蒙一片,刺鼻的血腥味、兽味、还有尸体腐烂和烧焦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妖气,绯绝颜还没靠近就已经在感官上预见了那座城里的修罗场。
绯绝颜在空中莲指结印,张开结界,不能再让这群邪魔嚣张下去,先控制局面再说。
城中,烧焦和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房子没有几处是完整的,破败不堪,肆虐的风刮得人张不开眼睛。走了一阵子,尸体随处可见,活人却没见到。街巷中四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牛头兽、鳄尾怪,他们用丑恶的嘴脸诠释了什么叫得意忘形,不时查看是否有幸存者,搜刮财物和食物。
绯绝颜思索着,妖邪的数量的确超过她的预想,不过当中没有几个入魔的,都是些小角色。而根据城中的状况看,应该还有相当一部分幸存者才对,也许已经遭了魔爪,但……也可能在他们掌控之中。
迎面来了两个熊脸的,“什么人?”“管他什么人,抓了领赏去。”
绯绝颜看都懒得看,飞出羽链套牢两人拖到隐蔽处,羽链锋利的刺和除妖的法力让两个熊妖痛苦得脸扭到一起。
绯绝颜俯下身问:“我现在提问,答得好,就让你们死得舒服点,不然就你们就等着享受剥皮拆骨,抽筋凌迟。”熊妖瑟瑟发抖,“你们什么到这来的,来了多少人,谁是主使者?”
一个熊妖哆嗦着说:“当我傻吗,才不会告诉你个来路不明的……啊”话音未落,羽链锁紧,两个熊妖被勒得小了一圈。
一个说“我说!我们三天前到这儿的,多少人……有几百吧。”
另一个补充说:“我们是跟着头头到这儿来的,头头上面还有老大,但他一直很隐蔽,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绯绝颜玉手一收,羽链又紧了一重,锋利的刺几乎刺入骨肉,“跟着混饭吃,不知道头目是谁?你们两个当我好骗是么?”
两个熊妖痛得惨叫都变了调,哭诉着说:“女神仙,是真的,我们这些小喽啰就是跟着头头混饭吃,头儿说上面说了在这有人肉吃,有酒喝,我们就来了。”
绯绝颜厌恶地皱眉想劈了他们,却忍了一下说:“城中的人……都被你们害死了?”
两个熊妖慌忙磕头如捣蒜说:“不不不,我们也就是……捡剩下的,而且上面似乎把大部分的人抓了关起来,我们没捞到什么才出来巡街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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