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我如遭雷击。
但转念一想,若小聂也是卫将军的人,那她和林替认识也不足为奇。
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索并分析了当下的形势,我决定扯大谎:“请问,林替是谁?”
小聂拿着短剑在我眼睛前面横竖比划了比划,神情轻松又安详,好像她拿的不是能伤人性命的利刃,而是裁缝量衣用的尺子:“怪不得他们说贵人多忘事,你这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京城大小姐,果真不会把凄冷寒夜被挖去目珠、斩断手脚的可怜人放在心上。”
剑刃距离我的眼睛不过一寸,冷光尽数落在我眼里,刺激得我忍不住闭眸,就连被绑于后背的手指都控制不住缩了缩。
好像哪里不太对。
姜域替我报仇的时候,我就缩在他怀里看着呢,他伤了林替的眼睛、挑断了他手脚的筋脉,但却没有把他的目珠挖出来,亦没有断了他的手脚,最后剑尖也利落得穿过了他的脖颈——林替的尸体明明是完整的。
可为何小聂描述的林替,死后会是这般凄骇的模样。
等等。
好像当初果儿谈及林替的时候,对他尸体的描述和小聂今日所说的一样。那时我未放在心上,以为是以讹传讹,传到果儿这里,就成了如此夸张的样子。
“太后娘娘是想起来了吗?”面前的小聂冷笑出声,“还是说,我得用这箭把你的眼珠子也挖出来,你才能想到谁是林替?”
“小聂,”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越过眼前的剑刃,看向她的脸,“十一岁,我在余家初见你,给过你一个挂着长命锁的银项圈。”
她怔了三秒,旋即失笑:“给过我一个项圈,就觉得我会放过你?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不想要的。或许当初,即便是一条小狗路过,你也会取下来挂在那小狗的脖子上呢。”
我本来打算用少年温情感化她。
没想到这个傻缺竟然把自己和狗做比较。
我当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温柔路线:她都不拿自己当人看了,那我还感化个锤子。
不过,却还是轻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吗?”
虽然不了解我什么意思,但她却还记得少年事,垂眸沉闷道:“你说,我的肩膀和脖颈都很漂亮,上面没有一丝赘肉,戴项圈会超级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剑离我的眼睛远了一丢丢。
“然后你就立刻夸我的眼睛好看了,”我有些难过,“现在,你真的想把你亲口夸过的这双眼睛,给挖出来吗?”
她再次抬眸,眼底冷光又起:“可你就是这么对林替的。”
我愁苦万分,眉毛都快皱到天灵盖上去:“咱们也算从小就认识的,我这体格什么水平,你难道不知道吗?从来都是别人绑架我,我哪有本事绑别人还挖别人眼珠子呢。”
“你越是不记得,我便越替他委屈,越想帮他报仇。”
我打了个哆嗦,知道周旋不过去了,便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故作惊奇道:“你说的,难道是曾经绑了我,还差点杀死我的那个人?”
“他杀你?”小聂像是听到了笑话,表情都变得夸张起来,“真是可笑,杀你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你却还好好活着,还当了太后。”
“不,你错了,当时……”
“我哪里错了?”
她忽然被刺激到,猛地抬起剑来。
我见势不对,迅速向后别过脸去。虽然眼睛成功避开,没被剑划伤,但其余地方却未能幸免——又凉又薄的刃削破我的耳尖,贴着我耳后的头皮划了下去,无数发丝连根截断,纷纷扬扬地掉于我肩膀,散落我前襟。
两秒过后,有极腥的液体挤开尖锐的疼痛,缓缓下溢,流过我脖颈的时候,落下一道又一道的温热。
我咬紧了牙,忍了很久才忍下心里的不适,努力劝说自己今天穿的是红色的袍子,即便是沾上了血,也看不大出来。
如此,才把眼泪逼回去。
怕她真的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我便紧紧闭着眼睑,继续解释:“小聂,我既不会武功,身子还很弱,林替是个男人,我与他力气差别实在悬殊,不可能伤到他。”
“你不能伤到,去救你的六王爷却可以。”
我哑然失笑:“那你为何不去找六王爷报仇,绑我做什么?”
她倒是不傻,知道挑软柿子捏:“自然是因为报复不了他。从去年,六王妃怀了身孕开始,他就防着外人,且吃穿用度,无一不防。本以为卫府一倒,他能放下心来,谁知道他竟防得更紧了一些,”她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好像是跟你那位皇帝陛下商量好了一样,只要我在王府附近一出现,就有好几个人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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