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招手让楚巽到她身边坐,嗔道:“你年年都让送那么多回来,拿来做衣服都做不完的。”
楚巽突然就想到与元府同行回京时无意间听到的马车里元家姑娘的话,下意识望了望自己脚下,脱口就道:“那给祖母做个地毯吧,这时节正好用得上,铺在房里又暖和又舒服。”
铺地毯不稀奇,但京中皮毛是罕有物,做衣服斗篷都不够的,谁家舍得用暖融融的皮毛制成地毯铺在地上踩?
可不能这么奢侈,老夫人、傅氏等人就劝。
楚巽端了杯热茶,缓缓喝了口,才道:“回京时我遇到一位挺有意思的人。她说,有时候人就是太墨守成规,也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很多事情换个角度想就会是另一番见地,自家要怎么过何必要考虑别人的想法,那些有想法的人几乎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这是他无意间听到的元家姑娘在马车里与顾氏说的话,许是当时正在商量回京后送与元老夫人的礼,元家姑娘自己备的是绒毛地毯,当时顾氏的说辞与老夫人、傅氏等人劝他的说辞几乎一致。
“京中皮毛稀有,所以昂贵,但在西北关,百姓多以打猎为生,皮毛就多,互市开放时只要拿些盐、蔬菜等物就可以换来一张上好的皮毛。多年的战况,边关百姓的生活过得很苦,很多孩子都是饱一顿饥一顿,我们跟他们换皮毛对他们是正当紧的援手,这并不是我们府里花大把银子买来的,且皮毛在库房里存久了保暖程度也会大打折扣,制了地毯正正好。”
他没说出口的是,待明日元家姑娘回到京城,老夫人就不会是第一个用珍贵的皮毛做地毯的人了。他只是刚有这个想法,元家姑娘可是都已经制好了。
楚巽越加觉得这主意不错,既然府里皮毛多,那他就让人制成地毯,给老夫人房里放一张,太后、皇上那里各送一张,母亲和妹妹房里也各放上一张。
楚巽这么说来,众人也不好劝了,楚三老爷仔细思量了一番,道:“小五说得不无道理,既不是花大把银子买来的,就算不得奢侈,咱们问心无愧就好,别人怎么说咱们也管不到别人的嘴上不是。”
楚国公也点头,老夫人和其余人也就不再反对,这就算是应下了。
怎么说也是孙儿有心,孝敬自己,老夫人心里也高兴,见老夫人兴起地想继续聊下去,傅氏忙趁着空档笑着关切道:“瞧小五一身风尘的,赶路很辛苦吧。”
老夫人嫡出儿子四个,若说最宠爱的是幼子楚五老爷,最心疼的就是楚三老爷,怜惜他一身才华却再也无法效忠朝廷,又因楚三老爷一家住在长公主府,虽离得不远,就在对门,但也不能时常见面,对楚三老爷的子嗣就特别偏疼,可真所谓是关心则乱,楚巽回府至今还穿着冰冷的铠甲,老夫人却是没察觉,也没让楚巽先行梳洗换身干净舒适的衣裳。
二顾氏也才刚回京两天,最能体会长途跋涉的疲惫,见状就自然而然接话道:“西北关一路过来,黄沙满天,尘土飞扬的,又是最干燥的寒冬,定是不好走。娘不若先让小五下去梳洗,顺带换身衣裳。”
楚国公、楚三老爷、楚四老爷也都点头称是。
老夫人一愣,再看楚巽,不由都暗暗责怪自己,忙就要唤丫鬟领楚巽下去,傅氏就笑道:“让悭儿领小五去吧,这里也就老爷与小五身形最为接近了。悭儿,找件老爷的新衣裳先给小五穿着。”
楚悭是傅氏的嫡长子,已经立为楚国公世子,因两人父亲是双生子的关系,两人长得还颇为相似,不知内情的人见着,指定会以为两人是亲兄弟。
三房在楚国公府是有院子的,楚三老爷带着妻女时常也会留宿,只是楚巽五年没回来,往常琢磨着新裁的衣裳如今看来是不合身的了,只能先将就着穿。
楚悭应了下来,陪楚巽去往正院更衣,傅氏趁此间隙也告退去安排晚膳。
走在庭院上,楚巽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主动开口道:“还未恭喜三哥双喜,改日我请三哥喝酒。”
楚悭年长楚巽一岁,依着国公府的序齿是行三,今年四月时已成亲,娶的是安庆伯府的嫡长女于氏,如今正有孕在身。
这五年,他虽然没在京中,但府上的事,他还是知道的。长公主在家书中都会写于他知晓。
楚悭一拳打在楚巽肩上,对这个兄弟佩服得紧,也笑道:“这段时日你定会应酬颇多,待你忙完,就算你不请,兄弟几个也是要找上门去的。”
大周朝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农产丰饶,周边他国难免想分一杯羹,而蛮夷地处贫瘠之地,不宜耕种,却草场丰美,以放牧为生,蛮夷人又生性凶恶好斗,时常攻打西北关。
而楚巽此次对战时生擒的蛮夷主将,是蛮夷王族的四王子,这位四王子是蛮夷王众多儿子中最为勇猛善斗的儿子,这无疑令多年的战局出现了极为重要的转折。
大周朝有了跟蛮夷谈判的筹码,结束了西北关近七年的战乱,皇上别提多高兴,对楚巽这个外甥是不住金口地夸赞,楚巽还未归来,长公主府就得了颇多赏赐,楚国公府、长公主府的主子们这段时间收到的邀约和宴请,让他们一度看到帖子就苦笑,还是他父亲严词勒令所有家人都必须低调行事,帖子也一律以楚巽还未归京为由都拒了,府上这股自满的风气才算是被遏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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