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有听懂。但我马上就懂了。秦唐有“国宝”一说。国有国宝,那么在一个岛上,就叫岛宝。
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放荡地哭了。他哭,本来就是破天荒的事情,他嚎啕大哭,别人会形容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我形容,尤其在这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我要说,地球从天上掉下来了。
马里奥眯着眼睛,显然没有任何痛苦。他的嘴角有个玻璃碎片。施图姆大叫:别动!
他其实用不着叫。我的手其实只是无意识地伸了出去,但也已经有意识地收了回来。
一个完整的头颅,截止到下巴。下巴下面像是一个石头头像那样,有一道道凿子的清晰痕迹,就像是雕刻家用凿子凿出来的。
这些该死的鼠鱼,我想。
我能够这样描述,是因为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在当时,我并没有这样冷静的心态。
相反,这是我到这个岛上来之后我觉得最恐怖的画面,甚至超过了当初在二区那个被阿尔贝特用激光枪消灭掉的阿尔贝特头颅之恐怖级别。尽管在岛上十五年里,我见过了无数的恐怖景像,但要论恐怖级别,这两个头颅绝对名列前茅。在这两个头颅里,这个更比那个恐怖。
他说:这个瓶子。
他也只说了半句话。可是我当然也就懂了。
马里奥的头颅旁边放着一个小玻璃瓶,应该说是分成了两半的玻璃瓶。
他说了下半句:是从他嘴里挖出来的。
我有些震惊。马里奥的牙齿居然这么厉害,竟然把这么个小瓶子咬断了?看来真的是这样。也难怪他的嘴角还有碎玻璃片。
我说:我知道这个瓶子的。这是他最珍惜的瓶子。
我这句话竟然能让施图姆跌坐在地上,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坐在地上喊叫起来:这个疯子!你死就死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
他恢复了之前的声嘶力竭状态。他甚至抓住了马里奥的耳朵,激烈地摇动起来。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他说过这瓶子里面是什么吗?
我说:他说过。
他说:什么?
我说:那是他妻子的血样或者说基因。
已经往上跳了一半的施图姆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他的脸上居然没有任何前奏地出现了他那一贯的微笑。他说:疯子!真是个疯子!
我后来想过,我不应该告诉他这个瓶子里是什么的。让他急得疯掉岂不更好?
我和他都站起来后。他说:波历,出了这样的事,本来我不应该让你走的。可是没有办法,这是上面的意思,我没有办法。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天大概都快亮了。
回到宿舍里,天还没有亮的意思。可是我听到了窗外的鸟叫声,是海鸥们尖锐的叫声,越来越密集的那种。
我推开窗子,大声喊了起来。我的喊声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喊叫的是:马里奥,你这个疯子!
我居然重复了施图姆的语言。我刚意识到,施图姆也是这样称呼这个怪老头的。
来也基因河,去也基因河,生也基因河,死也基因河。没想到,我最后的告别是在基因河边上,这条我和娜拉、海浪、若雪的求生之河,这条马里奥和其他许多人的寻死之河。
把我带到基因河边上去告别的,竟然是马里奥。
这个马里奥,这个让人恨也不是怜也不是的马里奥。
他的心底还是有着一份善良的。尽管他做了很坏的事情。可是,在这里又有多少人没有做坏事呢?包括我。如果他不做,别人也会做。许多别人可能到头来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做的事有多坏。
但他意识到了,他想挽回,尽管他不相信真的有可能挽回。
我再次翻开了那个灰色封皮的笔记本。
跟木兰姐给的红色的、雷果给的黑色的、尼诺给的白色的封皮的笔记本不同的是,我在马里奥的笔记里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独立的一看就是单词或者说专业术语的纯文字组合。
唯一引起我一些注意的是,这个笔记本里的有些数字有些大,大到了两位数。比如N10,意味着这是一个在N这个字母后还有10个字母总共拥有长达11个字母的单词。更有甚者,还有A15,这意味着这是一个在A之后还有15个字母的长达16个字母的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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