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绿递上药碗,“这是刘大夫开的化瘀的药,小厨房正熬好,娘子快趁热喝了。”
同荷包的香味一比,这药难闻许多,乌黑的一碗,看着就令人作呕。
但陶令仪恍若未觉,她面不改色地灌完了那一大碗药,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没说半个苦字。
水绿以防万一还备了一包饴糖,“娘子可要含一块清清口?”
陶令仪摇摇头,说:“一直苦着也便罢了,吃了糖,反而再喝不下药了。”
她将那饴糖推开,弯着眉眼笑了笑,“听说我打小就是个药罐子,想来早就习惯了。”
她语气轻快,好似并不因体弱而难过,水绿纵是与她相处这般日子,仍是十分钦佩她的乐观。
她不再劝,吩咐人将药碗撤下去,然后问:“娘子还睡么?”
陶令仪一向少眠,再睡的话晚上怕是睡不着了,她摇摇头,侧身透着窗格去瞧窗外的景儿,说:“瞧着天气不错,陪我出去坐坐吧。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我想去瞧瞧院中花草。”
她一向爱惜花草,因为身子弱,撑不起力气往远处走,待得闷了就去院子里坐坐,柳绿花红抚慰人心。
水绿正给她整理袖口,闻言不自觉动作一顿。
陶令仪见她如此,便问:“怎么?”
水绿如实答道:“昨日风大,蒙着的油布被吹飞了大半,旁的倒是还好,只是那蔷薇娇嫩,被打得七零八落。”
陶令仪闻言下意识往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隔着一架山水屏风,看不真切,便说:“带我去看看。”
水绿扶她起身,往院中花圃走去,这花圃不多大,栽种的花草却多:枝簇繁茂的木香,如蝶振翅的琼花,鲜妍俏丽的芍药,高雅洁净的木兰……其间种种,都是燕臻命人从外头移植过来的,有专门的花匠侍弄,各个开得精致。
唯有最角落的一株蔷薇,蔫哒哒地没有生气。
陶令仪有些心疼地扶起藤蔓,“竟成了这模样。”
这是一株野蔷薇,不知哪阵风把它刮进高大的院墙,没多久就爬了半面墙,专侍花草的婢女嫌它野蛮杂乱,本想连根拔起,陶令仪却看着喜欢,叫人搭了个架子,将蔷薇藤移过去。
却不想事与愿违,有了藤架的蔷薇愈发娇嫩,又遭昨日那场暴雨,一夜之间毁了个干净。
陶令仪莫名有些难过,她与水绿吩咐道:“叫人好好料理这些残枝吧。”
水绿应下,命人将残枝
理好,扶着陶令仪到一旁的秋千坐下,秋千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倒不怕会着凉,只怕一会儿起风,水绿不放心地指使廊下的小丫鬟,“去把娘子的披风拿来。”
“哪有那么娇气。”陶令仪笑着摇摇头,她抬手遮住眼睛,挡住稍显刺眼的光,“我不冷。”
水绿答应,接过披风叠放在一旁。
陶令仪伸手去拉水绿的袖子,示意她在身边坐下。秋千很宽敞,坐两人也不算挤,但水绿显得很不自在,几乎要将半个身子都悬空到秋千外了,陶令仪无奈将她又拉近些,问:“水绿姊姊,你可不许同我生分。”
水绿不防她会这样说,连忙摇头,“娘子这是哪里话?”
陶令仪歪了歪头,道:“我虽不记得从前的事,却也能觉出你对我的疏离。是不是因为我不记得你了,你觉得伤心?”
水绿抿了抿唇,否认道:“奴婢不敢这般想,奴婢只是一个下人。”
陶令仪却十分真诚,“你跟我这么久,我的所有习惯你都记得,我怎么会只把你当下人呢?”
她说着轻轻蹙眉,看水绿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竟有些想笑,问:“难不成我失忆之后性子都变了,我从前待你们很不好吗?”
她有些苦恼地撅了撅嘴,“不会吧。”
水绿就坐在她身边,一偏头便能看见她认真思索的侧脸,杏眼清澈而真诚,让人难以说出哄骗的话。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顺着陶令仪方才的话说:“奴婢不是寒心,只是担心您。你自小体弱,如今又失忆了,好在有郎君在,要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听她提到燕臻,陶令仪的唇角不自觉便带上笑,她分享秘密似的,同她说:“水绿,我总觉得表哥好像变化很大?”
水绿的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滞,“娘子的意思是……”
陶令仪道:“具体如何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表哥从前不是这样。我们虽是表兄妹,但近些年好像也没怎么见过面,如今表哥仿佛更加温柔体贴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耳廓绯红,娇怯喜人。
水绿说:“娘子不知,您当日摔伤后,郎君急坏了。他说如果不是自己迟来一刻钟,您也不会遇上大雨,他又愧疚又心疼,对您自然更胜从前。”
陶令仪听得认真,她又补充道:“奴婢一直都知道,这世上,郎君是待您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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