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这繁华的京城之中唯一不可见光日的地界,也只剩下了那充满了绝望的天牢之内。除却几个特殊的日子,能让天牢之中的死囚们偶尔为之一振外,基本上天牢之中始终是死气沉沉。
当然了,这种情况在天牢正中最近才改建出的那间巨大的牢笼里,是个例外。
这间由朝廷出银子、不遗余力大兴土木建造的牢房,从外面看,更像是京城里面随处可见的上等客栈。除了所谓的墙壁都是用铁柱替代以便监视,牢房里面可谓古色古香,案台、太师椅、卧榻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新挖出的池子,看起来是供人泡澡所用。
只是这个池子其实内有乾坤;当时被召到天牢里做活的几个年轻工匠看了图样,都觉得是不是朝廷的老爷们搞错了:这池子竟然要挖五丈深浅,而且进口窄、内里宽。倒是有个老工匠看完了图纸直打哆嗦,觉得自己洞察了朝廷的阴谋:这分明是朝廷不打算给结工钱,挖这个池子就是意图把这几个干活的埋进去!
不过,既然是朝廷的旨意,那该干的活儿还是要卖力干的。过不多久,新的牢房建成了,工匠们竟然也顺理成章的得了工钱。而那池子,还真的被注了水,越发像是个真的泡澡池子。
只是这天牢里面的这间地牢到底为何所用,到底是没人能说透。
眼下,天牢之中虽然处处弥漫着人身上特有的腐坏气味,但是新牢房里,却传出了一阵炒菜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叫人忍不住流口水的菜香。不少囚犯都被这香味引得垂涎欲滴,纷纷站起身来靠在门上张望,恨不能吃上一口。哪怕这是上路饭,也是心满意足。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吗。
“酱油可是要见底了。”奔波儿灞摇晃着手里的竹筒,朝着灞波儿奔招呼着。眼瞅着小灶里面的红烧鱼就要出锅,灞波儿奔实在是忙不开手,只能嘴里面嘟囔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说给牢房里面的人听。
牢房正中,躺着一个赤膊的汉子,正在翻来覆去呼呼大睡,肆无忌惮地打着震天的呼噜。在他身后,刚刚才建好的铁笼,整整齐齐的铁柱子硬是被人徒手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看来此人正是这个缺口的始作俑者。此时这人也是天牢里面唯一对满屋子菜香没有反应的家伙,更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最后一步,红烧鱼顺利出锅。奔波儿灞急急忙忙将鱼放进盘子里,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溜到了池子边上,轻轻叩击几下水面,嘴里轻声说道:“老板,吃饭了!”
水面晃了晃,化作巨龙的老板巍巍战战探出头来,小心地瞥了一眼房间正中熟睡的那人,然后才张开了嘴巴——
“炒好了?”正睡觉的人忽然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后,便直勾勾盯着奔波儿灞的背影:“炒好了还不叫我起床,是讨打吗?”
那奔波儿灞心一横,直接将手里面的红烧鱼甩手塞进了老板的嘴里,然后自己转身瞪着那衣衫不整的无礼之人,大声喝道:“镇九州,你莫要欺人太甚!这才几日啊,你吃我们老板的住我们老板的!没皮没脸,倒也要有个分寸!我且告诉你,老板虽说给你们镇邪司几分面子,但你若是成心捣蛋,可莫怪我们心狠手辣!而且明鱼不做暗事,你到时候也别哭着说我们鱼多欺负人少!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个!”
奔波儿灞一边说着,那洗干净了锅铲的灞波儿奔也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一起朝着那颓废汉子叫骂。
是的,此人正是天牢里的常驻民,镇邪司二十八宿中的那个疯子——镇九州。
老板在自己的两个手下后面咂摸咂摸嘴巴,似乎意犹未尽,然后张开嘴,吐出来了一个盘子,盘子正中间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鱼骨头。
“别,可别说咱们三个,咱们鬼市出来的,可不能以多欺少啊。”老板的尾巴也从池子里面露了出来,灵巧地在自己嘴巴里盘旋着剔牙:“要是打,你们俩就够了,可别扯上我。我不想跟这个疯子交手。”
说着,老板似乎就要潜回水里,巴不得立刻避开眼前这个晦气的镇九州。
说时迟,那时快。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还在张嘴叫骂之际,一个身影闪身而过,快到来不及让人提防。弹指之后,那镇九州看似原地没动,手里却捏着老板刚才吃剩下的鱼骨头,仰起脖子放进了嘴里。
“真是的,你们怎么这么小家子气?”镇九州一边心满意足地嚼着鱼骨头,一边瞪了一眼老板三人:“说什么我吃你们的,住你们的?来,说说清楚。这天牢也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可是几年前就被关在了这里。而且,你去这群死囚里面扫听一下,谁不知道天牢是老子的家?论理,我是主,你们是客。这可是你们住我的!然后再说吃,无非是吃了你们几顿饭而已,且不说你们在我这里暂居一直也没有什么表示,就算是按市估价,几顿饭能换几个铜板?还他妈鬼市的老板呢,小便宜算得这么清楚,一点有钱人的样子都没有。”
这番话一说,那老板也是动了脾气,即刻间两支前爪攀上了池子沿儿,顺带着整个身子一跃而出:“镇九州!你说话倒是伶牙俐齿的!吃住我们算是扯平,那,且说说我这池子!我这是安身睡觉的池子!可你倒好,明知如此,还隔三差五来我这池子里洗澡!弄得我这水里面一股子除不去的腐臭!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说着,老板微微抿起嘴唇,露出了龙齿。
镇九州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说道:“这又不怪我,谁叫这段时间一直不下雨。我身子上着实痒得难受,这才……”
“放屁!”奔波儿灞忍不住高声骂道:“我还看到过,你那天赖在我们这里喝酒,喝多了往我们老板的池子里撒尿呢!这也是天公不作美吗!”
这番话说完,老板登时目瞪口呆,随即转头看着奔波儿灞:“啊?什么日子?”
“就前天!当时老板你已经睡下了,我们就没及时禀报!”奔波儿灞急忙指证,而灞波儿奔立刻表示自己也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两个家伙顿时觉得抓住了镇九州的话柄,总算是占了上风。
只是这老板的脸色算是难看到了极致,浑身的鬓毛全部顺着四散的杀气耸立起来。
“欺人太甚……”老板一字一句说道。
那镇九州眼见于此,不仅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悠闲地抹了一把嘴,拍拍手起身后一脸期待:“哎哟,总算是能找点乐子了——来,你们三个一起上!我让你们一手一脚!”
老板即便动怒,也知道眼前这个匹夫可不是一般货色。只见老板嘴巴微张,一股海水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汹涌的波浪开始注入天牢。
“你这是流口水呢?还是打算淹死我?”镇九州看着这一幕,开口挑衅。
老板并未还嘴,刚才吐出的海水猛然间形成一股龙卷之势,将那镇九州搅在其中。镇九州都没来得及说完话,身子便离了地,进了海水之中。
“任你千斤力气,这脚下无根,我看你如何使得出……”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朝着龙卷漩涡走去,准备动手收拾收拾这目中无人的家伙。
但是,显然老板还是大意了——镇九州的一只手猛地从漩涡之中伸出,然后准确地揪住了老板的一根胡子——下一刻,老板“唉唉唉哟”叫着,整个龙身便被顺势扯进了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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