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菊轻轻地避开了手,而以一个强烈的动作,举手蒙住了脸。
他们沉默很久,钢琴奏着舞曲。--“你答应我吗?”这个青年,投出希望的目光,动着嘴唇,问。
“我不知道。”蒋秀菊软弱地说,涌出了眼泪。但她心里有愤怒,有强烈的思想。“他说这个,难道就是这样吗?难道像别人一样,像这里坐着的这些人一样吗?我能不能控制他呢?能不能控制将来呢?是的,他有钱,我也有钱,我可以继续读书!那幺是这样吗?能够担保吗?”
“你想什幺?”王伦问。他只是理智地问一问。他不曾感到她会有思想。
“我想继续读书--”蒋秀菊垂着头说。
“那是当然的。”青年说,沉默了。“那幺你答应了。”他温柔地说,但他心里是焦急和痛苦。“你知道你底信仰,我们共同的信仰,我们--底主。”他说,沉默,因为觉得说这个是虚伪的。“我们信仰--一个纯洁的理想,况且,一种事业--”他破碎地说。
“这里有风,多幺香的花啊!”他说,振作起来;“在现在的世界上,是比不上古代了,像你所理想的,”他说,以为他底爱人理想古代。“在这个世界上,是金钱和利害关系统治着一切,我们虽然不想弄钱,不想统治,但我们总要注意把生活弄舒适,有了地位和安静的生活,然后才能从事工作,比方宗教的研究、哲学的研究!空想,是不成的!把身体去拚命,埋没在别人脚底下,固然算是忠实了,但是没有结果,也是不成的!永远的爱情,是精神的爱情,在古代,是那个样子,在现代,却是这个样子,--你觉得对吗?”他问,笑着抓住了蒋秀菊底手,她未避开。
“我觉得你像马丽底画片,看着我,真的!”这个青年,在卸去了思想底重担以后,活泼了起来,殷勤地笑着说。蒋秀菊严肃地看着他。“我像吗?是的,我像。”想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想,热情在她心里颤动着。“那幺,若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蒋秀菊点了一下头。
“那幺,真好!年底毕业,我想先找点事做,然后出国,希洛神父帮助我--我并不想用我父亲底钱。我研究宗教哲学或者研究宗教史,还没有一定。你觉得哪一样好?”“宗教史好。”蒋秀菊说,同时觉得自己应该有学识,觉得痛苦。
“那幺,就是宗教史,”王伦盼顾,“Mydear!”他说,迅速地吻了她。
蒋秀菊没有来得及防备,颤抖着。然后,她低下了头。“你不应该这样!”她愤怒地说。
王伦顽皮地笑着,跳了起来,折下了槐花,把槐花撒在蒋秀菊底身上。蒋秀菊捡起了一支槐花,轻轻地嗅着,听见了轻松的、圆润的舞曲。她叹息了。
“在人生底道路上,这是一个段落了!”她想。“为什幺这样快?为什幺不留住?--不过我是突然安静了!周围已经没有人了。--现在是多幺好啊!为什幺要怕别人底批评呢?现在是多幺好啊!”
“生活是很美丽的,是不是?”王伦,站在她底面前,说,并且笑着向她伸手。
“啊!没有人了!”蒋秀菊警惕地想。琴声、歌声、夏夜底甜蜜的凉风和她心里的青春的热情使她战颤着。她逃开了王伦,站了起来,走到面前的槐树下。在微弱的光线下,她底眼睛睁大,她脸上有严肃的、痴幻的表情。
“若瑟,若瑟,你怎幺?”
“啊!多幺安静!但是青春会失去吗?”她以痴幻的小声说。但同时觉得说得不对。
“--那幺,享受吧,你,若瑟!”王伦热情地笑着,苦恼地说,向她伸出手来。
蒋秀菊,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觉得一切都好,一切都柔美、溶化,一切都犯罪:觉得有热的、潮湿的面庞压在自己底脸上。她轻轻地睁开眼睛,证实了什幺,又闭上。钢琴室里的灯光熄灭了,他们站在黑暗中。
蒋秀菊没有地方诉说自己底软弱的、羞耻的、扰乱的感情,因此露出坚决的神情来。好久以后,她观察到一切人都是如此的,安心了。姐姐们底非议被她底冷淡的外表压伏了。但她内心很痛苦,觉得孤独;以前她觉得孤独很好,但现在,真的孤独,她觉得是可怕的。直到订婚的提议由对方底家长提给蒋淑珍以后,她底处境才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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