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种找上门来“讨债”的方式,他却不能接受了。
如果他的这一推测错了,他认为对秦进荣的取舍就更应该慎重了。因为既找上门来,却不为财,那么,必定别有所图。
他很清楚自己在蒋介石军事集团中的地位,因此在用人方面是慎之又慎的,尤其是身边的人,不经考察便不敢留在身边。他倒并不是为个人安全提心,而是惟恐贻误党国大事。
他思之再三,忽然叹了一口气:“罢了!是债总要还的!”他打算“还债”,方式却不是将秦进荣留在身边,而是推荐出去。他相信凭他的声望,他推荐的人,无论到哪里部会受欢迎,而且得到重用和优厚的待遇。随着他本人的禄位高升,跟他有特殊关系的秦进荣自然也会飞黄腾达。这样岂不也算报答了老校长当年的恩情了吗?
他甚至想再把秦进荣接回,直截了当地问对方想于哪一行,然后他亲笔写封介绍信,就可以达到目的。
然而他又犹豫不决了。
他的确如他所说,多少年来“求贤若渴”。但是,直到现在,趋之若鹜者,不仅空有其表,而且都是想投靠了他升官发财的。他厌恶那些唯唯诺诺者,更不齿趋炎附势之徒,总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伯乐,发现真正的人才。
今日他召见服务团的青年们,就是这个目的。
在他“招贤”的经历中,最使他失望的是那些“贤士”见面便顶礼膜拜,阿谀奉承。他常说:“我要的不是奴才而是人才!”而今天秦进荣竟敢傲慢地向他讽示求贤之道,这是绝无仅有的,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他认为这就是“贤士之风”。如果秦进荣真是个人才,却因为自己的猜疑而舍弃,那实在是巨大的损失!
他还必须考虑这样一件事:今天他接见一百多人,秦进荣的表现和他突然中止接见,可谓众目睽睽,如果他舍弃了秦进荣,此事传扬开去,他多年“求贤”的美誉也就毁于一旦了!
胡宗南思之再三,最后拿起了电话:“总机!总机!通知情报处长刘横波跑步来见!”
这“跑步来见”是国民党军中的“官腔”,简而言之是,“马上”,即“快”的意思。
上校情报处长是从热被窝里蹦起来,一边扣着纽扣一边登车,急急忙忙赶到的。
胡宗南对刘横波说:“明天我要去重庆向校长报告军情,你随我去,任务是调查一个人的情况。”
刘横波打了个立正:“遵命!”虽然因胡宗南没有说明要调查谁,他不免有所疑惑,但军队里的“绝对服从”是不允许问“为什么”的,所以他也只好暗自纳闷罢了。
次日,刘横波随胡宗南乘军用飞机飞往重庆。在飞机上,胡宗南才把要调查秦进荣的任务说明,但却没有说明原因。
第十七集团军在重庆设立了办事处。胡宗南到重庆后,便在办事处下榻。他要晋谒蒋介石,而且他一到重庆,应酬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只吩咐刘横波抓紧时间,认真调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刘横波找到重庆市警察局长、军统特务许中奇。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秦致宇在重庆的情况:秦致宇夫妇逃难到重庆,住在七星岗附近的四德村里,生活比较困难,因为秦致宇始终没有找到固定工作,只是间断地在一些中、小学代课。又据当地的保、甲长说,这对夫妇是厚道人,很受邻里尊敬。
了解到这些基本情况后,刘横波决定登门拜访。他换了便装,谎称是西南联大的教职员,因公到重庆,特来拜访的。
秦致宇夫妇听说是儿子的老师,又惊又喜,只是狭窄的斗室,兼之囊中羞涩,无以待客,所以显得惶惶不安。
刘横波说:“两位老人家,我与令郎情同手足,所以不必客气了。再说我到重庆公务在身,也不能久留,还是坐下来谈谈话吧。”
秦致宇夫妇这才坐下来,问起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刘横波盯着对方两位的脸问:“怎么,两位老人家尚不知进荣已离开了学校吗?”
秦致宇夫妇不禁面面相觑。
秦致宇说:“小儿一向笔头懒,已有两三个月没有来信了。”
秦母说:“不怕刘先生见笑,因为去了信不回信,愚夫妇寝食不安。皆因囊中羞涩,否则就去学校看望他了。”
秦致宇忙问:“刘先生说小儿已不在学校,那么,他去了哪儿呢?”
刘横波仍旧很注意观察对方夫妇的神色变化:“啊,他去了前线!”
秦致宇夫妇大惊:“啊!!”
刘横波又忙安慰:“啊,倒不是去当兵打仗,他是参加了一个抗日战地服务团,到陕西前线第一军去服务了,也不过是做些宣传工作吧。”
秦致宇夫妇这才舒了一口气。
秦致宇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国难当头,有志青年投笔从戎也是正当的事,但爱于之心人皆有之,刘先生不要见笑啊。”
刘横波忙说:“哪里!哪里!”他希望对方发问,但显然秦致宇夫妇都不擅辞令,或者是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之中,并没有发问。他只好引导地说:“老先生怎么不问问他去第一军的情况呢?”
秦致宇说:“刚才刘先生不是已说过做些宣传工作吗?再说刘先生没有随去,想必也不尽了解情况吧。”
刘横波倒被秦致宇的话说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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