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摇了摇头,道:“你人既在此,我又何必着急?”
“多谢将军。”容楼笑了笑,道:“我有话要讲,将军若想将我拿下,还请容我把话讲完。”
慕容垂走到他身旁,沉声道:“讲。”
“能再见到将军,实感荣幸。”容楼道:“我来,只为一件事。”
慕容垂问道:“什么事?”
容楼道:“请将军力荐秦王举兵南下。”
慕容垂沉默不语了片刻,才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心道,慕容冲早就为此事废尽口舌,但自己从不曾表态。今日容楼又冒险前来,难道是自认有了新的可以说服自己的办法?
容楼道:“最近的几个月来,我搜集了秦国大部分部队、将领的详细资料,以及他们以往的所有战绩。”他顿了顿,接着道:“只为了证明一句话。”
慕容垂疑道:“什么话?”
容楼道:“王猛临终前的那句话。”
听到这里,慕容垂的眼睛象是突然间有了生机,亮了起来。
容楼继续道:“我想知道王猛为什么那么说。”
慕容垂淡淡道:“也许他是考虑到国内各部族间民性不合等政治因素,才认定举兵无益。”显然,他也知道王猛临终前向苻坚叮嘱了什么。
容楼摇了摇头,道:“我不懂政治。不过,我以为,军事上如果有百分百的把握,政治上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如果王猛认定秦国在军事上拥有压倒性的忧势,能轻而易举地打败南晋,那么一切政治问题都可以悬而不决,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慕容垂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容楼道:“这么想来,王猛一定是觉察到秦对晋在军事上并非拥有百分百的把握。也就是秦军一定还有弱点。”
慕容垂不禁心中暗叹,几年不见,这孩子不但人彻底成熟了,对军政的分析也大大超过了以往。容楼的话虽然简单,却是排除了一切次要因素,紧紧抓住了要害。因为,的确如他所言,两国之间的军事对垒,只有在旗鼓相当、相持不下时,国家内部的政治问题才会突显出来,是以,也许秦国军事上的霸主地位并非象看上去的那么稳固。
容楼望向慕容垂,似是在等他说些什么。
慕容垂没有接话,只抬手示意容楼继续说下去。
容楼点了点头,道:“我认为,秦军的弱点有三处。
秦王号称坐拥百万兵甲。可用于战斗的士兵人数越多,战线拉锯越长,对辅助兵力,如缁兵、运粮的民夫等所需也越多。光辎重一项就要占去部队人数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出动十万精兵远征,能够上阵打仗的士兵最多也只有七万人。同时,包括辅助兵力在内的所有人都要吃粮,这运粮民夫的数目也十分庞大。
这么一来,秦国虽号称百万兵,但其中真正能用于作战的,最多不过四十万人。而以南晋的国力,怎么也该保有十几到二十万精兵坐阵以待。那么,号称百万的秦军就只比晋军多出一倍的战力。但秦为攻方,晋是守位,从来都是难攻易守。兵力相较,攻比守多也属正常。兵书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可见,五倍、十倍于对方的兵力,方可稳操胜券。而秦军远没有五倍、或十倍于晋军的压倒性优势,只刚刚达到‘倍则分之’的制胜兵力,绝非想象中那么悬殊。
另外,秦军的组成,多是收伏北方的各族兵将,他们的优势是骑兵。但对于南下侵晋,势必要逾越长江天险之地。到了那里,想要保留骑兵的优势,恐怕并非那么容易了。
我说的这些,正是秦国大多数将领不曾去考虑,或者不屑去考虑的。他们都以国内的政治问题为由,不愿伐晋,但同时又认为南晋根本不堪一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军事上并非如想象的那般强大。于秦而言,这也是最糟糕的一点。”
容楼瞧见慕容垂的面上露出了赞许之色,信心大增,继续道:“所以秦、晋兵力上的差距并非不可思议。而以现今的秦国,如果对晋开战,势必会触及兵法上最忌讳的骄傲、轻敌之误。--此其一。”
慕容垂点头道:“说下去。”
容楼道:“秦国之所以能横扫各族,统一北方,所依仗的绝招,并不是势如破竹的兵力,而是秦军不杀俘虏的宽容之策。所谓仁者无敌,正是这种政策让敌军将士觉得纵是败了也不至身死,有了退路,瓦解了他们的士气,剥夺了他们的拼死之心。这样一来,对方的战力必然下降不少,而秦军一鼓作气,自然战无不胜。”
他话峰一转,又道:“但南北的差异极大,民族仇恨很深,南方民众对北方毫无信任可言。在这种情况下,秦军的宽容之策就没了任何意义。晋虽偏安一隅,但大敌当前,如不奋力抵抗,不仅皇帝将失去一切,安于现状的士族、有着相对稳定生活的百姓也将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们定会上下一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全力支持自己的军队背水一战。”
慕容垂侧目瞧向他,道:“哦?”
容楼道:“流亡期间,我去了南方,见识过南晋在扬州驻守的‘北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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