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潭那不少是从北原迁移过去的,的确和京城不太一样。汪公子来京城这几个月,可是有什么觉得和北原有很大的差别的?”
“最主要的无非就是男女的差异了,天安女子当家,所有的行业的佼佼者均是女性,让汪某实属佩服。”其实还有天安女子太过开放,天热那会撸起袖子露出胳膊的女子大街上并不少见,而在北原,女子只有面部和双手是允许外露的。于是在天安尽管是深秋,汪良升也经常因为看到的光景而脸颊热得通红。
“那么男性呢?”白耀昱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因为冬儿说他想要的是独立自主,可是天安给不了他,所以他才要离开自己。
“嗯?男性?”汪良升看了看白耀昱,还是决定如实回答:“既然公主问,那汪某就实不相瞒,说一下汪某真正的想法了。汪某认为,男子在天安的生活很糟糕。同北原的女子一样,天安的男人没有权力,没有财力,这就意味着,在天安男子永远都只能是女子的附属品。”
附属品,又是附属品,冬儿昨日就说不想做附属品,“附属品?为什么你也这么认为?在北原,除了妻子和妾室外其余的通房丫鬟一律都没有名分,而在天安,女子的侍男与女子也是合法的婚姻关系。而且女子天生不喜欢暴力,天安的暴力犯罪远远低于北原。在北原,未婚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容易遭受欺凌,已婚女子在家又容易遭受相公的家庭暴力。可是在天安,大部分的男子都从未遭受过家庭暴力。”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换来了白耀昱这么长一大段的话,汪良升叹口气,连忙解释道:“公主,臣并没有在对比天安男子和北原女子,臣只是说天安男子……”
没想到刚刚白耀昱说话颇为激动,声音有些大了,竟然引来了旁边桌的客人的关注,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这位大人所言差矣!”
白耀昱和汪良升同时回头,看到旁边的桌子是一位母亲带着一位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儿子,刚刚发言的正是这名男孩。母子二人穿着上看起来也应是书香门第之家,男孩朝他们这桌走来,非常有礼貌得行了礼,“在下李怀仁,无意冒犯,只是听到刚刚这位大人的发言,怀仁并不能完全认同。”
这时男孩的母亲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了,吾儿自小读了些书,经常会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道完歉,又对刚刚那男孩责备道:“你这样贸然过来,属实无礼。”
白耀昱其实也发现自己刚刚有些激动了,大概是听到了“附属品”三个字,让白耀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冬儿,情绪有些失控。其实天安男子身份低微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有目共睹的,外出工作的男子没有夫人的允许不能直接拿月银,很多书院直接不允许男子入学。只是看到眼前这个男孩小大人的模样,倒是颇为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男孩于是继续道:“北原落魄,天安昌盛,不应该往下比,而应该往上比。如今放眼望去,西边的西魅国就比天安要繁荣富饶许多。西魅也是女子为王,但是他们那里却追求男女平等。故而男子有和女子一样的权利去求学,去做工,甚至入仕。怀仁认为,天安应该像西魅一样,赋予男子更多的权利,而不应该固步自封,满足于比北原发达的现状而已。”
男孩一番话,让白耀昱和汪良升都颇为惊讶,尤其是汪良升,自从来了天安便没遇见到关心家国天下的男子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十几岁的男娃娃。于是一番问询,才知道,这个男孩从小母亲便给请了私教,在府内读书。如今年满十二,正准备启程前去西魅国求学,因为那里所有男子均可入学,书院里男女学生的数量均衡。今日便是母亲在他走之前与他吃的送别餐。
简单聊了几句,送别了那对母子。转过头来看着汪良升,白耀昱叹口气,问道:“是我有些激动了,汪公子,你来天安数月,每天都在外做事,接触的人会多一些。可否具体同我讲讲你对此的感受?”
汪良升,想了想:“公主,耳闻不如一见,如果您有时间,不妨您随我去一个地方吧。”
白耀昱随汪良升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楼,牌匾上写着一纹旅店。白耀昱看了看牌匾,自言自语道:“一文旅店?”
汪良升点点头:“嗯,这家旅店,每天晚上的住宿费只需要一文钱。”
白耀昱不可置信得看着汪良升:“只需要一文钱?”
汪良升看着白耀昱点点头,“公主,不如进去瞧瞧?”
白耀昱带着好奇心走进了店里,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后面收拾着东西,看到白耀昱和汪良升走进来后,老板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打量着来的两个人。
白耀昱走上前,问道:“老板,这里住宿费每晚只需一文钱?”
老板沉默了片刻,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耀昱和汪良升,缓缓地问道:“这位姑娘,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白耀昱一愣,转过头不解得看了看汪良升,汪良升却一副全部了然的表情,对着白耀昱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白耀昱回过头再次看着老板,问道:“老板,您这不是旅店么?不是给人住宿的么?”
老板又看了看汪良升,问道白耀昱:“姑娘,您是想让您府上这位公子过来住宿?”
白耀昱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了头,问道:“是的,可以么?”
这倒是让旁边的汪良升突然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
老板看了看汪良升,问道:“这位公子,我看您还年轻……”
汪良升不想再被老板误会了,于是打断了老板,解释了起来:“老板,对不起,这位姑娘不太了解情况,冒昧了。其实我是大理寺的,之前有一个案子和您这边的李伯接触过,今日过来是来探望李伯的,顺便带来自己的一点心意。”说完给老板递过去了一包银两。
老板连忙感谢着收下,白耀昱一脸不解得看着汪良升,就被汪良升拽着走了:“走吧,咱们去看李伯。”
走远了,汪良升才跟白耀昱解释道。原来在天安,男子年纪大了后因为容颜变老身体也不如从前,有些女子会狠心将男子休掉。被休掉的男子基本上都是年纪偏大,再找女子成婚便非常困难。而外出工作的话因为年纪大了也不好找工作,而且有不少人被休掉是因为本身身体孱弱生了病,更是不可能找到工作维持生计。虽然男子被休后,女子会给一定的补偿,但这份补偿通常无法支撑男子后半辈子的生计。而这家一纹旅店,就是专门为这些大龄被休的男子提供住宿服务。这里住的全是大龄被休的男子,有些能找到工作的,虽然工资微薄,但都会主动选择贴补旅店的日常消耗。而有些找不到工作的,会主动承担旅店平日里的卫生工作,顺便照顾一些旅店里已经无法自主生活的老人。
汪良升带着白耀昱来看了看李伯,李伯坐在轮椅上,面容枯槁,看着汪良升笑了笑,却说不出来话。汪良升和李伯打了打招呼,帮李伯收拾了一下房间。和白耀昱离开后,说:“因为在大理寺任职,有时候因为一些案子总是无意得就接触到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刚刚那位李伯就是我之前接触的一个案子,前妻早就想休了李伯,但经济不好不舍得给李伯补偿。后来和别人争吵失手杀了别人,趁机便诬陷给李伯。一翻折腾,李伯虽然洗清了冤屈,前妻也进了监狱和李伯和离了。可是前妻家中仅有的财产却赔偿给了受害者家属,李伯和离后身无分无,身体又有重疾,只能呆在这个一纹旅店里。“汪良升顿了顿,问:“公主猜他多大年纪?”
“七十多?”
汪良升摇摇头,“只有四十七岁。”汪良升叹了口气,“来天安前,纵然我做了再多的心理预期,可是来天安后,看到男子在天安的生活状况,还是一次次让我震惊。”汪良升顿了顿,说:“在北原,就算是做苦力的男子,四五十岁,也不会是这般的精神状态。”天安的男子就像北原的女子,婚后要负责带孩子收拾家里,而且不像北原女子婚后基本上只做家庭主妇,天安的男子除了需要顾全家里的家务和孩子的成长,对于大部分的普通家庭,男子婚后还需要外出工作,以便维持生计。所以在天安,除非富贵人家,一般普通家庭里,男子老得非常迅速,往往三十岁看着就像是五十岁。
随着汪良升一路往公主府走,白耀昱被这个一纹旅店震惊到了,内心久久无法平复。她突然想到,自己身边似乎从没有见过上了年纪的男子。自己认识的年纪最大的男子大概就是当今三十多岁的国公了,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印象中还是精神焕发,容貌俊美的。公主府的小厮,多是只有十几岁,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之前李妈基本上都会安排介绍女子成婚,然后就离开了公主府。
“我从未想过,在天安,男子的生存,会这么艰难……”白耀昱心情沉重地说。
汪良升走在白耀昱身旁,没有说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原来在北原,自己只知道女子在北原地位低,可是因为自己是男子,是利益既得者,从未能去与北原女子感同身受。来了天安,现在反倒是能对北原的女子有了同理心。
两个人都心情沉重得走回了公主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耀昱停下来,望着汪良升,眼神坚定得说:“男子不应该因为他们是男子就在天安生存得举步维艰,我一定会想办法提升天安男子的地位。”
汪良升有些出神得看着白耀昱,突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在北原对北原皇上觐见时,北原皇子不屑一顾毫不关心民生的样子,再看着眼前的白耀昱,汪良升又一次对女子肃然起敬。汪良升双手作揖,道:“汪某愿辅佐公主。”
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白耀昱回头望去,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师傅。马师傅赶忙下马,匆匆行礼后,小声急促得说道:“公主,陛下有急事,请公主马上进宫。”白耀昱愣了一下,早上才进的宫,现在能是什么急事让白铭晓大晚上急召自己入宫呢。但看马师傅的神色,似乎事情很大,想多问两句,马师傅却面露难色:“公主,您进宫便知了。”白耀昱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也来不及叫上展儿便独自随马师傅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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