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打去吧!谁管你们打成什么样?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乡官制变役职制的弊端,但利益太大了,太省事了,太好用了。
于是两宋以及明朝,他们只在维持役职制的基础上,打了一个小小的补丁。
那就是极力扩大科举的影响,将原本一部分乡官的权力,通过科举这条通道,返还到以科举谋生的乡间士大夫身上。
以期望通过他们,来动员乡间的力量。
这么搞,其实问题也不大,最初也还是有可执行性。
只是最后坏就坏在赵二这家伙身上,把崇文抑武搞得太过头,导致乡间士大夫完全成了酸秀才。
所以哪怕两宋和明朝,士大夫阶层杀身为国的,不可谓不多。
但是他们能力实在有限,根本不足以像汉末、五代这样至少可以保住基本盘,甚至连南北朝的局面也保不住。
南明被迅速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明朝乡间武力和动员力,特别是承平已久的长江以南,实在太弱了,几乎等于没有,导致清兵只需要追着南明那点武力打就行。
看着张鉊眉头紧锁,尚书左仆射兼吏部尚书张希崇开口说道。
“圣人,如今之势态很明显,乡间民户逃亡颇多,根本没有大户能承担起役职。
各州县的赋税完成与否,完全就靠是否能在乡间找到可以承担的役职。
而能被官府选中承担役职的,无一不是有点家产,但是又无力保护的普通富户,被选中一家,就破家一户。
真正有实力的,则可以用各种办法逃脱,逃脱不了,他们就会加入李仁恕这样盗匪团伙。
是以臣认为,役职制至少需要暂停,不然继续下去,朝廷对于乡里间,就完全要失控了。”
张希崇久在方镇,所以他很清楚乡间的役职是个什么情况,其实就算张鉊这次不召集起来议这个事情,他也准备上书了。
“薛居正,你是户部尚书,你来说说看法,从唐至晋,乡间全然如此吗?”
张鉊点了薛居正的名字,意思很明显,乡里间的情况已然积重难如此,那后唐和后晋他们是怎么维持朝廷运转的?
薛居正当然懂张鉊这么问的言外之意,于是摊开了手里的一份资料呈给张鉊,他自己则直接开始回答。
“后朝与石敬瑭时期,乡间情况比我大周,是要好些的。
因为彼时还没有经历三年水旱蝗大灾。虽有兵乱,但未像如今这样,经历契丹人四处打草谷。
是以乡里间虽然问题多多,但还能维持。
而且如李仁恕这样的贼匪,只在淮北的徐、沂、宿、颍等州,其余州县未有此等大贼。
且河中府至东京开封府的沿河一带,乃至陈、许、宋等州尚算富庶,是以不遇大灾之年,朝廷的境况还算好。
淮南、关中、河北等地虽然朝廷鞭长莫及,但只有节度使镇压,每年往朝廷缴纳的银钱,各镇节度基本没有缺少。”
张鉊明白了,后唐、后晋时期,一是民间比现在富裕,二是朝廷实行了分包制。
即好治理的州县就由朝廷直辖,不好治理的,要承担很大军事任务的,比如河北和关中以及山南东道等地,就交给节度使去镇守。
节度使则相当于是朝廷的赋税承销商,地盘给你了,每年要上缴的赋税额度也给你了,至于具体搞成什么样,那你自己决定吧。
搜刮手段高明,赚了是你自己的,亏了你得补,闹起民乱了自己镇压,镇压不住朝廷就换个人再去安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朝廷就讨伐你。
而张鉊现在恰恰不愿意再在各地设立节度使,现有的节度使,权力也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是以指望节度使上税的办法,也没法实行。
好家伙,张圣人眉头一皱,我说削夺节度使职权的时候,反对的声音竟然几乎没有呢,原来都在这等着呢。
他们在等着张鉊搞不定局面后,只能重设节度使,到时候就轮到他们的重新登场了。
张鉊在薛居正的提醒下明白了这个缘由,作为张鉊的头号心腹文臣,门下侍郎范质当然也知道这个缘故,于是薛居正的话音刚落,他就上前大声说道。
“圣人,臣不同意左仆射恢复乡官的提议,自中唐以来,乡官变役职后,朝廷节省了大笔开支,乡间也趋于安定。
如今役职制无法继续,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经过晋主北狩和契丹南下后,乡间户口多死难与逃亡,但是征税的额度却并未减少,使得乡间役职根本无法承担。
二是李仁恕此贼,趁着朝廷内乱的机会,攫取了大量的乡里之权,乡民早被这些贼匪困于水火之中,哪还能缴纳朝廷赋税。
是以,臣不建议恢复乡官制,那样只会让闹事者反倒成为了官人,他们心生轻视,朝廷不但仍然很难收到赋税,乡里间也会更加不稳。
朝廷应该拣选精干官员重新统计全国田亩、丁口,依照实际情况商定征税额度,然后派大兵讨伐淮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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