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地看着我,然后又换了一种表情望着我。
“我没打算留在这里,”我说。“我想我应该到莱瑟海德去,我的妻子在那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
“是你,”他说;“从沃金来的那个人。你没死在威勃利奇?”
我同时认出了他。
“你就是那个跑进我家花园的炮兵。”
“真是好运气!”他说。“我们是幸运的一对!瞧你!”他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了他的手。“我从一个排水沟里爬出来,”他说,“但是他们没有杀掉所有的人。他们走后,我穿过田野向沃尔顿走去。但是——还不到十六天,你头发都发灰了。”他忽然转过头看去。“只是一只白嘴鸦,”他说。“现在连鸟的影子也要担心。这里太开阔了,让我们躲到小树丛底下去谈吧。”
“你见到火星人了吗?”我说。“自从我爬出……”
“他们去伦敦了,”他说。“我猜他们在那里造了一个更大的营地。那里,在海姆斯推特路那边,整晚上满天都是他们的光。他们就在这片光里移动着。到了白天这片光就不见了。但是,我没在更近的地方看见他们。”(他扳手指数着)“五天。后来我看见其中两个把一个什么大东西带到海满斯密士去了。前天晚上”——他突然停下来,然后强调说——“那只是一道光,但天空里有个东西。我相信他们造了一个飞行机器,正在学习飞行。”
我停下来趴到了地上,我们向小树丛爬去。
“飞行!”
“对,”他说,“飞行。”
我爬到一个小土堆上坐下。
“人类完了,”我说。“如果他们会飞的话,他们就能飞越全球。”
他点点头。
“他们会的。但是——这会让我们这边的情况好一些。另外——”他看着我。“你对人类灭亡不满意吗?我很满意。我们完了;给彻底打败了。”
我瞠目结舌。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还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说出来以后,这个结论就非常明显了。我仍然还怀着一线希望;或者说,我的脑子里有这么个习惯。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我们给打败了。”他对此坚信不疑。
“全完了,”他说。“他们死了一个——只有一个。他们已经找到了很好的落脚点,并且征服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们把我们踩在脚下。在威勃利奇死掉的那个只不过是个事故。他们只是先头部队。他们不断地飞过来。那些绿色的陨星——这五六天里我没有看见,但是我相信他们每个晚上都落下来,落在了其他的地方。我们打败了!”
我没有回答他。我定定地盯着前方,徒劳地想找出些理由来反驳他。
“这不是战争,”炮兵说。“这绝不是战争,就象人和蚂蚁之间不可能有战争一样。”
突然我想起了在天文台的那个晚上。
“他们发射了十次以后就没有再发射,至少在第一个圆筒到来之后还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炮兵说,我解释给他听。他想了想。“可能是他们的大炮出了故障,”他说。“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怎么办?他们会把大炮修好的。就算是有些推迟,结果又有什么两样呢?这只是人和蚂蚁的战争。蚂蚁建造自己的城市,按照自己的样子生活,进行着战争和革命,直到人想把它们赶走,然后它们就给赶走了。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只是蚂蚁。只是——”
“是的,”我说。
“我们是可以吃的蚂蚁。”
我们坐在那里看着对方。
“他们会把我们怎样呢?”
“我在想的就是这个,”他说;“我在想的就是这个。从威勃利奇出来以后,我朝南走——我一直在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又哭又叫的。我可不想叫。我已经两次经历了死亡;我不是个仪仗兵,反正早晚要死的。只有动脑子的人才能活下来。我看见每个人都在往南走。我对自己说,“那里不会有食物留下来的,”于是我往回走,我朝火星人的方向走去,就象麻雀向人走过去一样。在我的四周”——他向地平线挥了挥手——“人们在一起挨饿,相互争打,互相践踏——”
他看见了我的脸,尴尬地停了嘴。
“毫无疑问,有钱人都逃到法国去了,”他说。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道歉,他遇到了我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这里到处都有食物。店里有罐头;葡萄酒,烈性酒和矿泉水;而水池和落水管都空了。好吧,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他们是有智慧的生物,”我说,“他们好象需要拿我们当作食物。首先,他们会摧毁我们的兵舰,机器,大炮,城市,所有的秩序和组织。这样就行了。如果我们只有蚂蚁那么大,我们也许能逃掉。但我们不是蚂蚁。我们体积太大,这没错。”是吧?”
我表示同意。
“是这样;我已经想出来了。好——下一步;目前我们给抓住了。一个火星人只要走几英里就能抓住一大群逃跑的人。有一天,我看见一个火星人在温兹完斯附近把一幢房子打成碎片,在废墟里翻找着。但他们不会一直这么干。一旦他们把我们所有的大炮和兵舰都解决掉,摧毁了我们的铁路,完成在这里要作的所有事情,他们会有系统地把我们抓起来,把最好的找出来装在笼子里和其他东西里。这就是他们想干的事。上帝啊!他们还没开始对付我们呢。你难道看不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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