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清思索片刻,说道:“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是南绎已经开始内战,血侍大概也都撤回去了。”
“什么?何时的事情!”
“昨日南绎五王爷率先进攻七王爷的驻军领地,原因是七王爷曾装作山匪抢走军粮。先前他们也都声称对方派遣刺客刺杀己方兵将,各执一词,其他王爷纷纷都想掺一脚吃油水,但怕站错了队。”
戎策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廷争没有回去?”
“他的父王告病一直没有上朝,大概是想自保。明晞府是七王爷的势力,但现在舆论明显对他们不利,不如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这也解释了为何血侍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北朔是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血侍是五王爷养的?”戎策听说过南绎五王爷的事迹,说他是温润如风的俊俏公子,眉目含情喜欢吟诗作对,谁知道是个衣冠禽兽。
“虽未承认但应该如此。”
戎策嗯了一声没说话,杨幼清看他沉默不语便知道这小孩瞒了事情,不轻不重捏住他的手腕。戎策疼得又一咧嘴,说道:“廷争说南绎有一个神医能够治百病,不仅是人间常见的,就连鬼神附体都可以治好。只不过他是尊大佛,请不来,只能病人亲自登门拜访。”
杨幼清想脱口而出“不行”,但是他确实听说过这神医,也许是阿策最后的希望。一面是南绎的战乱和戎策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另一面是能够治好阿策的机会,杨幼清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抉择。
“老师,您陪我去好不好?”戎策挽住他的手,“我贪生。”
“你贪生,还是不忍心我孑孓一人?”
戎策眨眨眼,笑眯眯说道:“我怕走后老师移情别恋,不行呀?有您在身边我安心一些,其他人的身手我都信不过。”他说着凑到杨幼清脖颈边,抬头唤他:“老师,等我们送走妹妹,您就陪我去吧。”
冬儿出殡那日又下了雪,算是唯一的慰藉。孟兆宁憔悴了许多,最终以伤病为由辞去了官职,东护方司的彭义东接过指挥使的位置,抓回来的所谓罪人挤满了佐陵卫的监牢。
杨幼清在为去南绎求医做准备,每日熬夜处理公文,并在战文翰康复的第一日就将他召回伏灵司,密谈两日,教会他所有的细枝末节,为的是让他暂代监察之位。或者杨幼清也要学孟兆宁辞官,他必须确保伏灵司日后运行顺畅。
倒是戎策忽然回宫住了两日,叶南坤知道他的病情,请太医和钦天监一起来看,得出的结果和以前的判断大差不差。戎策不知道为何叶南坤如此担心,他不应该是期盼老三早死早超生吗。
不过最近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叶斋重新握住了佐陵卫,甚至是叶南坤本人都无法动摇。他花了太多的时间渗透到护方司底层的校尉,然后挤走四五品的百户、千户,剩下的都是叶斋的羽翼。
也是不知为何,叶南坤让他重新回到了朝堂,和太子分庭抗礼。
戎策实在是不想在皇宫里忍受尔虞我诈的气氛,每个来探望的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那些比他还年轻的妃子为了显示自己的体贴温柔,故作慈母模样和蔼喊他“小轩”,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这些人都没机会走出皇宫,不知道世上有“戎策”这个人,和她们聊聊天也是个不错的消遣。其他想要伺机讨好岳王的大臣官吏,戎策一概不想见,却又因此被叶南坤训斥说不懂礼节,只能各种理由推辞。
他就奇了怪了,叶南坤是不是觉得他要死了,身份暴露无可厚非,顺带着能给后世留下个关爱儿子的好父皇形象。
和叶南坤茅盾越来越激烈的时候,戎策偷跑了出去。他本就是个不服管教,不想被约束的人,就算给他无尽的金银珠宝,他也不会待在四面石墙之内整日对着泛黄的书籍。
似是心有灵犀,实则是李承告密,戎策跑回孟府的时候,杨幼清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在庭院等他。
他们要和孟兆宁一起向南走,孟府数十年来第一次没有主人在家。孟兆宁一年半载不会再回来,他也定好了,若两个孩子赶得及,要去森州过年。而杨幼清和戎策无需回孟府住下,因此,孟兆宁遣散了家里的老仆,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路费让他们回家探亲,等候消息。
戎策离开家的时候,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不禁鼻头一酸。杨幼清扯下马车的窗帘不许他继续看,让他将头倚在自己的大腿上:“到江边我们和小白汇合,在此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睡觉。”
“我睡不着,”戎策仰头看他师父,脱了官服的杨幼清是眉眼如画的俊朗公子,而立之年成熟又充满英气,“老师,我好烦闷在院子里。”
“你是不是还烦闷在车里?”杨幼清捏他耳朵,“想自己下去跑?”他刚说完戎策就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凑巧了。杨幼清也不能再训斥他,叹了口气道:“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厉州的豹猫,给你抓一只养起来。”
戎策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多时便睡着了。杨幼清拨开小孩耳后的头发,被烧伤的皮肤看多久都会觉得瘆人。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被人用银灰晶石刻下三行鲜血淋漓的咒枷,然后再用烙铁烫伤,得是多钻心刺骨的痛。
好在阿策遇到了他,有他这个师父护着养着,终于长成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他不想让阿策活得太累,所以一切都替他挡住,再辛苦磨练他。可是到头来,阿策还是陷入了往事造就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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