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腔热血的少年郎走上朝堂,握住了权力。
可就算如此,戎策也不想跟着他们葬身鱼腹。他摇了摇头,说道:“太危险了,我可不做这档子事。”他话音未落,门口闯进来一人,怀里抱着扑棱翅膀的梭子。戎策心疼他的猎鹰,急忙接过来,却摸了一手血。
“千户大人,我们在院墙外面捡到的它,”小校尉瑟瑟发抖,他知道戎策有多宝贝这只从战场带回来的黑鹰,“他腿上带着一封溯州暗桩的来信,说在海边发现了南绎血侍。”
梭子伤得不轻,应该是被南绎那些人用弓箭射中的。它竟然坚强飞回来,戎策抱紧了梭子低声安慰,然后将它递给杨幼清:“老师,要不然,我还是去一趟。”
杨幼清抚摸着终于安静下来的黑鹰,半晌点点头:“我和你一道去。”
“您桌子上堆了那么多公文,什么时候看得完?我自己去就行,您放心我不逞强,”戎策笑着望过去,伸手去捏梭子的翅膀,小拇指有意无意划过杨幼清的手背,不舍之情掺杂在这些小动作里,淋漓尽致,“我这人命硬,不会出事。”
戎策到达溯州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们一行没有通知孟瑞安,大约因为理由并不是十分充分——带着昭王府的亲兵追查血侍,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情理,更何况昭王本应该忙着治水。
庄啸鸣是个十分负责的侍卫长,不仅将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当,还主动帮手搜寻斩魔山的位置。戎策听说过他脑子不灵光,读书读不进去曾把帝泽书院的老头气出病来,但是现在侍卫长正坐在窗前认真钻研一本关于海上国度的古籍,前后对比想要找出斩魔山在史书中是否有记载。
世人不敢议论柴家军叛变之事,但是戎策心中有疑问,如若真的是谋反,为何没有前因后果?他听说当年叶南坤怕养虎为患,有意将东南西北的军队对调,而柴家军时代驻守东海,第一个反对。
这也有些奇怪,若说保家卫国,东海、南海有何区别,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预谋。戎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他爹是个蛮横又多疑的皇帝,会不择手段扫清一切障碍,比如灾星儿子。
所以来东海搜查血侍的合适人选只有戎策一人,杨幼清对此也心知肚明。就算哪天发现叶宇的目的是翻案,戎策也不会因此背个大不敬的罪名丧命——傻哥哥帮弟弟罢了,叶南坤虎毒不食子,最多就是流放西北道。
“戎千户,你看这里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庄啸鸣捧着那本书跑过来,直直扔在他桌上,戎策刚塞进嘴里的花生被吓得直接咽了下去。
等他咳嗽完,低头一看,是《列子·汤问》。归墟这个词出现过许多次,尤其是在昆仑之时,戎策亲眼看到了一颗蛇头滚落东海,进入归墟。海中仙境,在上古时期被龙伯巨人入侵,如今已经无迹可寻,而“归墟”一次,也被世人用来称呼终结。
说白了,黄泉、昆仑、归墟全都是坟地。
戎策问道:“谁跟你们说的斩魔山谷一事?”
“好似是出自凌烟楼的戏本。”
凌烟楼是极其神秘的组织,戎策曾试图私下寻找,不仅没有找到,而且是被人刻意斩断了线索。他摸着那本古书,半晌说道:“把所有关于归墟的记载都找出来,确定方位,明日启程。”
南绎皇城的黑夜有如白昼,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满是欢歌笑语的人群,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享受着盛世繁华,却不知京城暗潮涌动。老皇帝苟延残喘,五王爷和七王爷争得起劲,忽然曾皓回京,又忽然,曾皓带着水兵虎符走了。
再过一个月,海盗被收编,江商局开了造船厂,沿海各省平静如初,十一王爷成了市井街头传唱的英雄。
曾皖一向不怎么看重自己同母弟弟,但此时此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于是他在曾皓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赶去王府,和他把酒言欢互诉衷肠,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气氛后,他终于按捺不住。
“十一,你和我实话实说说,你如今这样的功绩,未曾想过更进一步?”
曾皓喝多了酒脸上涨红,深邃的眼窝被阴影笼罩,眼中似是一阵迷离:“七哥,我只是想让百姓免受海盗骚扰罢了,需要之时,本王义不容辞上阵杀伐。但是如此太平盛世,我还是愿意做一个闲散王爷。”
曾皖在少年时经常听弟弟谈论治国之道,就算在一年前,曾皓也是敢在朝堂上抨击三朝老臣的人,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他试探着问道:“你此次去北朔,是否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我爱上了一个北朔姑娘,”曾皓托着下巴眯起眼睛,若非醉酒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做出类似少女怀春的表情,“南绎大权在握的王爷如何迎娶北朔普通人家的姑娘呢?七哥,我大概生来痴情,愿意为一人落入平庸。”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曾皖放下心来,聊了两三句看时候不早起身道别。他走出二道门的时候,迎面撞上廷争,白净的少年脸上有几分病色。
“七王爷。”廷争弯腰行礼。
“世子怎么夜半三更来访?”曾皖上下打量他,“天黑小心路滑。”
廷争没有听出半分的关心,反而尽是嘲讽。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再度弯腰:“多谢七王爷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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