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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2页)

“我可没想到。”王月波说,“先生不说破,学生还真没想到先生和任公先生有那么深的交情。学生在早稻田留学时,曾从任公先生那里受益匪浅。另外,学生拟请给先生的著作作序的人,就是任公先生!”

“知道知道,”宗雪竹说,“他都告诉为师了。他还暗示为师,三党合并非同小可,不妨先睹为快。这个广东佬,明明知道你我的关系,还要先声夺人,莫不是要为师改变初衷,甘做一党之人吧?”

“做一党之人有何不可?”宗雪岩说,“我现在就是统一党人,三党合并,我还要做进步党人呢!”

“这么说,雪岩,除了帮助为兄出版著作,你来京的另外一个目的是为了参加三党合并的大会,或者说,是为了做进步党人?”

“那倒不是,就是为了帮大哥出版著作。至于三党合并,不期然而然,碰巧而已。大哥不肯做一党之人,那也不必作壁上观,不妨先睹为快。”

王月波停住手中的筷子,和宗雪岩不约而同,都看着宗雪竹,共同期待着他的回答。

“好吧,” 宗雪竹用筷子夹着一块烤鸭肉说,“那就去开开眼界。”

第十五章(4)

宗雪竹后来才知道,弟弟成为统一党人是王月波去年年初从北京到汉口创建统一党湖北省支部的结果。起初,宗雪岩对统一党并无好感,在王月波客居黄陂街的日子里,不无揶揄地对王月波说,假如还是皇帝雄视天下的话,中国的土地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滋生出来一堆数不胜数的貌似政党实为小丑的乱世活宝。统一党湖北省支部在扬子街的一座公馆里宣告成立后,王月波喋喋不休的国家主义理论始终没有打动他,却是几个商界朋友的推心置腹叫他改变了主意,和他们一起去扬子街填写了表格、缴纳了党费,成为了统一党湖北省支部第一批纯系商人身份的党员。那时,王月波喜出望外,毫不掩饰自己和他的关系,当着他那几个商界朋友的面开了他一个玩笑。

“这可是自取其辱!这样一来,雪岩舅岂不也成了乱世活宝了吗?”

那时,宗雪岩已经想通了,一点也不在乎。

“天下未定,自取其辱也好,乱世活宝也罢,对谁都在所难免嘛!谁敢大言不惭地标榜自己是镇海神针,而不是乱世活宝呢?”

进步党向全国发出三党合并通电这一天,统一党湖北省支部的代表来到了北京,其中就有宗雪岩的朋友。可是,三党合并大会开幕这一天,宗雪却没有和朋友们一同赴会,而是和大哥一样,若无其事地呆在虎坊桥。他这么做是为了表明自己来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帮助大哥出版著作。大会开幕这一天,王月波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家门,结果一去便杳无音讯,三天三夜没进家门。在起初的两天里,除了吃饭和睡觉,宗雪竹一天到晚呆在王月波的书房里,把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读报纸上;宗雪岩则一会儿呆在院子里,一会儿钻进书房,见他有空儿就和他说一会儿话,见他没空儿就重新回到院子里,把一棵翠绿欲滴、含苞欲放的石榴瞅了又瞅看了又看。这一时期,一连串扑朔迷离的事件使南北双方原本就十分微妙的关系又蒙上了一层刀光血影,南北双方分别把持的报纸唇枪舌剑,相互攻讦宛若仇雠。北方的报纸指责南方的国民党人无视国家利益啦,无理取闹啦,分裂国家啦,黄兴组织血光团暗杀总统是伟人造反啦;南方的报纸则攻击袁世凯及其豢养的职业军人丧权辱国啦,*专横啦,压制民权啦,总统自己杀了人反倒诬陷别人要杀总统啦。读着各执一词的报纸,宗雪竹终于从中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革命倒是大刀阔斧,”他喃喃自语道,“可要一劳永逸谈何容易!就要打仗啦!”

王月波曾告诉过他,三党合并大会的日程为三天时间。所以,到了第三天即大会举行闭幕仪式这一天,他和宗雪岩的身影才出现在街上。当他们发现湖广会馆门前空空荡荡时,他们还以为闭幕大会已经提前开始,他们虽然近水楼台,却反倒成了迟到者。可是,当他们发现湖广会馆里边也空空荡荡时,他们才意识到情况有了变化,大会的会场早在两天之前就已经移到了别处。幸亏大会组织者在湖广会馆留下了更换会场的通知,否则他们肯定无缘见识这一时期最引人注目的政治事件。尽管如此,他们找到会场时,闭幕大会的议程却还是被他们错过了一半。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座位。落座前,宗雪岩踮着脚尖,用商人的眼光把会场浏览了一遍。

“至少有三千人哪!”他吃惊地说,“难怪更换开会地点。”

正像三党合并通电所说的那样,*临时副大总统黎元洪果然被大会推选为进步党的理事长。不过,黎元洪本人却没有出席大会。宗雪竹把主席台上的人都辨认了一遍,除了梁启超和王月波,发现其他人都是陌生面孔。身旁的一个与会者告诉他,除了大会主席和黎元洪的私人代表,坐在主席台的都是刚刚当选的进步党的理事。

主席台上端坐着九位理事,但被大会安排发言的却只有三位理事。先是梁启超,接着是汤化龙,最后是王月波。王月波准备发言时,大会主席承上启下,照例为王月波的发言做了一番介绍。

“诸君,梁先生和汤先生以不易之言给我们上了一课,先让我们明白了我党的使命和职责,意犹未尽之辞,请他们日后再给我们教诲。现在请王博士月波先生发言。月波先生,请吧!”

宗雪竹注意到,坐到发言席之前,王月波倒还镇静自若,可一坐下来,却突然紧张不安起来。这使他想起王月波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第一次走上雍阳书院讲坛时的情景。那一年王月波才十六岁,面对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们,哆哆嗦嗦,始终说不出话来,后来居然跳下讲坛,掩着面孔逃之夭夭。那时,他让王月波重新回到讲坛靠的是这样一条教诲:教书育人,不可目中无人;设坛授课,却可以目中无人。因为后者不但可以免去授课者的紧张情绪,目中无人时,还可以汪洋恣肆,侃侃而谈。

“他怎么不说话?”宗雪岩悄悄说,“不是害怕吧?他可是响当当的双料举人,而且还当过高等学堂的教务长。”

宗雪岩的话音刚落,会场上便响起了王月波的声音。

“诸君,月波不才,受诸君抬爱当选我党理事,十分惶愧;然而缘于国家大事与诸君聚会一堂,又十分欢幸。月波的政治宗旨诚如任公先生刚才的不易之言,*官僚和乱暴分子祸国殃民,确为不容忽视的国家大患,必须运用法律的力量予以铲除。目前的政治舆论虽然杂芜纷呈,但相持不下的政治舆论却不外两种,一种主张首先扩张民权,一种主张首先扩张国权。月波以为,扩张民权固然是*共和政治的要义,不扩张民权就不能充分表达民意,亦不能保障人民的法赋自由。但是,扩张民权必以法律为轨道,必以循序渐进为节奏,否则民权不保,国权也将丧失殆尽。纵观当今国情,倘若国权不保,而所谓的民权一旦泛滥成灾的话,国家政治必然发生逆转,假如流于君主专制,亦非月波危言耸听。因此,月波主张扩张法律轨道之上的民权,决不主张扩张法律轨道之外的民权。我党采取国家主义,个中原因诸君皆知,月波不再赘述。月波这里只有一个原则愿和诸君达成共识,这就是:国权是皮,民权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历史将证明我党深谋远虑,必以前无古人的政治智慧为我族探索一条复兴的正道。月波或许不应这么乐观,但月波决不会悲观。诚如月波的恩师早在十几年前就对月波的教诲:在一条荆棘载途、前无古人的正道上探路而行的人,无论沦为弃子或沦为孤子,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曾经披荆斩棘,探路而行,视死如归,那些接锺而至的后人不管怎样评说他们都无关宏旨,可有一点却必为后人众口一辞:他们不虚此行!”

“诸君,我们不虚此行!诸君,我们一定不虚此行!”

他无异于演说的发言就此戛然而止之后, 一种蕴含着期待的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才被突然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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