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雪的话宛如往湖水中抛下一颗石子,江绥这才发现,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是汹涌漩涡,他忽然回忆起这个并不被期待实现的愿望。
又要被放弃了吗?是我哪里做错了?是我不够好,对不起,或者你嫌我管的太多?不应该让你吃药,不应该限制你吃糖,只要你想,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道歉,但是求你……能不能别走?
满地夕阳,往来的船只停留在江面上,短暂休息,等待下一次启航。
他们之间看上去好像是林山雪更依赖江绥,事实上,江绥对她的依赖只多不少,她像江绥设立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个固定坐标,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至少有一个还有意义。
为什么?他想问。
总要问清楚,不光为要个答案,还心存侥幸,也许能改,也许林山雪因此而留下。
“怎么看起来这么委屈?”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林山雪没说后半句,抚上江绥的脸,有些好笑地说,“放心好了,主人没有不要你。”非要加这一句。
江绥注意力全然被没有不要你几个字吸引,抓住脸上作乱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吃痛出声,江绥骤然松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山雪,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林山雪揉着手,听江绥垂眸道:“再说一次。”
“什么?”
“说你没有不要我。”
林山雪愣住,原来江绥也会因为误会她要离开而害怕,原来不止是她在患得患失。那些虚无缥缈的怀疑,那些自我否定的想法,再没有此刻能肯定,林山雪想冲到阳台上大吼一声,对着夕阳,对着晚霞,对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向着世界宣告,他爱我,他爱我,他就是爱我!没有人比他更爱我!
怀疑使人犹豫不前,可仍有人在阴霾中找到方向,冲破遮蔽。林山雪有一秒想过算了,下一秒就彻底否定前一秒的自己,她想,如果再逃避一次,那他妈才是逊毙了。
自我放逐的这些年,她从未有一刻感到真正的开心,这并不是生命的正确答案,可若要追问她正确答案是什么,她仍然不知道,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拥有了去寻找答案的力量。
所以她决定回去工作,并不是要放弃一切,掩盖一切,而是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林山雪对江绥说,她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过去的痛苦,但她愿意去学,学着相信别人,学着去爱,学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江绥嗓音干哑:“画展上发生……”
“我不可能放弃殡仪馆的工作,”林山雪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都不要逃跑,不止这件事,还有其他所有事,不要逃跑。”
左手覆盖在江绥的手背上,江绥垂眸,看见白皙的手背上突兀的疤痕,“如果做不到呢?”
林山雪推了他一下,“你真是!有时候对我信心爆棚,有时候又一点也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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