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这个孩子的事情。”狐夏夏问单小虎。
“没什么怎么看的。他自己也说了,是丁零族的人,还是拓跋晟的亲弟弟,看到自己最爱的哥哥死去,想要报仇。”
“可他的哥哥是个大坏蛋,重点还害得小五那么惨。我也是做哥哥的,我必须保护我的妹妹。”
“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小仙是你的妹妹,但也是我的五师妹。我们都是做哥哥的,都会好好保护她。只是……这个孩子,我们不能把他怎么样,既不能关在这里,也不能对他施以私刑,更不可能杀了他。我们只能把他放了,让他回到他的族人身边。”
“放了?三师兄,怎么能放了?这就是放虎归山。且不说他会不会再次溜回来伤害胡杨林惊扰了小五的元神,他要是长大了变成第二个拓跋晟怎么办?那的是对其他人多大的危害?”
“就算他会再来胡杨林,我们只能见一次抓一次放一次,然后把胡杨林的法阵做得更周密些。至于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对这世间有什么影响?那都是他个人的命数和造化。你忘了师尊说的,我们只能保护小仙,但不可以干涉影响人间的运势走向。如果命中注定他会成为第二个拓跋晟,那也只能如此。”
狐夏夏本是一个很少产生情绪波动的人,很多事情在他看来都是无所谓的,闲散淡然随心所欲才是他的本真。然而来到这人间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脾气见长,而且只要跟妹妹狐小仙有关的他都会很在意。他真的不想再一次失去妹妹,看到妹妹受那么多苦难了。
然而百年独自在尖山上看过无数次风霜雨雪日出日落的单小虎,性情从原来呆头呆脑的直性子,现在反而很多事情看得透彻与包容。
他们二人都不再说话,慢慢地把杯中酒饮尽。接着他们一起回到房间给拓跋显松绑。还在睡梦中的小男孩紧闭双眼皱着眉头,脸颊上还留着两道泪痕,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他和哥哥拓跋晟是同父同母亲哥俩长得很像,都生了一副好皮囊,都有一双丹凤眼。
丁零族世世代代在草原上生活,与很多同在草原上的其他部族常年为了资源和权利展开争斗。有时候被打的人丁稀少,于是他们就开始了强抢他族女子借腹生子的风俗习惯。五短身材四肢粗壮善于骑射是丁零人的常见样貌,而拓跋晟和拓跋显的身形却很是不同,反而有南方中原人士的消瘦细长的样貌,看来是遗传了母亲方面的特点。
单小虎摇了摇拓跋显,拓跋显却没有醒过来,他只好拍了拍小家伙的脸蛋子好把他唤醒。但一触摸到拓跋显的脸,传导到指尖的温度告诉单小虎,这孩子发烧了而且烧得很高。都说医者仁心,更何况是本性纯良的单小虎。不过他更擅长的是给动物医病,给人治病还得靠技艺更精湛的狐夏夏。狐夏夏有点不愿意,没杀了他已经很好了,还得违心把他放了,此刻竟然还得给他治病。狐夏夏噘着嘴在一旁生闷气,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单小虎只好不去强迫师弟做不愿意的事情,于是只能说:“要不,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做?你教,我学,然后我来给他医病,不用你上手,总行了吧?”
狐夏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单小虎狠狠道:“你怎么就这么心慈手软?这就是一只狼,一只中山狼!你现在救了他,将来搞不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到时候你就后悔莫及了!”
“哈哈,没事,如果我现在做的事情会注定得到那样的结果,也是我应该承担的。就像小仙,她以身作烛引三昧真火化为火墙净化恶念和魔气,她会不会后悔?”
单小虎的这一问,让狐夏夏顿时哑口无言。妹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她会不会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那样做吗?反正,狐夏夏自问是不敢也不能做出这样的牺牲的,他到底还是没有修炼到那个超然境界。
吃瘪的狐夏夏只好在一旁指导单小虎给拓跋显诊脉、施诊、喂药。待到第二天一早,拓跋显的烧总算退了,身上起了一大片疹子也敷了草药,此刻的拓跋显就像个粽子被棉布裹成一圈一圈的,只留出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
拓跋显浑身酸软疼痛得直哼哼,他艰难地睁开眼,想起身却完全起不来。他侧过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自己还在这个小木屋里,而身边坐着的就是那一晚把自己抓来的两个怪人。单小虎看到拓跋显醒了,就俯下身轻声询问:“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喝点水吃点东西?”
拓跋显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单小虎就把清粥小菜端到了床榻边,还十分贴心地给拓跋显扶起来,把食物一点点喂到他嘴里。这样有点亲昵的举动让拓跋显有些手足无措,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他从未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善待过,甚至可以说从未被如此善待过。即使是哥哥拓跋晟,他认为天上地下对他最好的人,也不过是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把他护在身后而已。
拓跋晟和拓跋显的母亲原来是中明国南都的一位富商的女儿,富商小姐从小生活在南方,没有见过北地就一直央求父亲带自己来看看,父亲拗不过女儿的一再央求,就只好带着她经商路过北望城。14岁女孩原本以为可以领略一下北国风光草原壮美就和父亲回家,没想到这样一来直到生命走到终点也没能回到故土。还落得个父亲在经商途中被害惨死,自己也被丁零人撸到边外。就在自己差点被几个人轮番侮辱并要被杀的关键时刻,她遇到了拓跋哲。拓跋哲一眼就看上了这个中明女子,为了活命富商小姐只好不得已委身拓跋哲并在之后生下了大王子拓跋晟。
在丁零部落的规矩下,中明人是只能作为奴隶的,即使成了当时已经坐上丁零王宝座的拓跋哲的女人,因为是中明人也不能成为王后,可以不死但是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即使后来拓跋晟在族内屡获战功声望和地位也越来越稳固,他的母亲也是他的耻辱。
打记事起,拓跋晟就被当时的王后带走抚养,拓跋晟就再也没有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单独相处过。他不爱自己的母亲,甚至怨恨和厌恶自己为什么流淌着中明人的血液。而他的母亲也不想看到自己百般屈辱的过去,自然也就刻意与拓跋晟疏离,只不过每次看到拓跋晟在角斗场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年轻的母亲依旧忍不住心痛得泪流满面。
然而命运却总是捉弄这个命如纸薄女人,在她苦心经营、运筹帷幄了整整十年,准备逃出丁零部落回到中明的时候,她遇到了蜘蛛精羽孙,甚至把羽孙推荐给了丁零王拓跋哲。她和羽孙的交易就是助她杀了拓跋哲回到中明国,可惜她选错了合作对象,羽孙通过她很快成了丁零的大巫师,而她却被羽孙设计在拓跋哲醉酒后再一次遭遇侮辱。这个说不上算丈夫还是恩人的人,让女人又怕又恶心但又不得不服从。
拓跋晟的妻妾妃嫔成群,自然也想不起这个并不会谄媚讨好的奴隶一般低贱的女人。要不是大儿子拓跋晟越来越出色,他几乎忘了他有个中明的女人,而她正是出色儿子的生母。这一夜拓跋哲被羽孙下了幻术,仿佛再次看见十年前那个在人群中紧紧攥着火把自卫的少女,那个眼神决绝而坚定,虽然惊恐得满眼含泪但仍然如同一头母兽般有着极强的求生欲。那样一个眼神直击他的心。然而后来同一个女人,每天只有奴隶一样的劳作,姣好的容貌与生动的眼神不再,她再也不是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但羽孙的幻术再次激发了拓跋哲心中尘封已久的回忆,他再度强要了女人。
也就是在这一晚后,她怀上了十王子拓跋显。生拓跋显的那个夜晚,大雪纷飞,毡房里炭火不够冷得人直哆嗦。女人没能挺过去,生下孩子后就因大出血含恨而去,走的时候口中反复用家乡话说着两个字“回家,回家。”
听到生母难产死去的消息时,拓跋晟的心被狠狠抽动了一下。他才感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就这样没了。他就算是再怎么怨恨自己的血统,也还模糊记着幼儿时母亲温暖的怀抱。十一岁的拓跋晟跑到了生母的毡房前,听到了弟弟拓跋显的哭声,他从接生婆的手中接过小小的一团,紧紧抱着走到父亲的面前,郑重地说:“父王,这是我的亲弟弟,既然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那就由我来抚养他长大,请求父王成全。”
也就是从那以后,拓跋晟就成了拓跋显的天,他最信任和最依赖的哥哥。拓跋晟用拳头和手中的弯刀在丁零族里树立起来的威望,成了抚养拓跋显最好的仰仗,正是因为哥哥的庇佑,幼小的拓跋显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丁零部落得以生存。而对于拓跋晟来说,弟弟的存在也成了他在十多个虎视眈眈的兄弟中,争夺王位的最直接原因和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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