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迎面就有一个年轻媳妇提着灯笼急匆匆赶了过来,站定之后忙屈膝一礼嚷嚷道:“二太太,方姨娘呕吐得厉害,二老爷说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么晚了,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下么!”东方氏的脸顿时拉长了下来,旋即便不情不愿地吩咐身边一个年长妈妈打发外头去请大夫,犹自冷笑道,“这家里谁不曾有过这时候,偏生就是她最爱折腾,如今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就这般,以后就更尊贵了!”
“二弟妹,她先头落水胎相不稳,这请个大夫瞧瞧也是应当地。”冯氏实在是瞧不惯东方氏这幅嘴脸,当下就在旁边刺了一句,“人家也算是出身尊贵,总不能让人笑话咱张家连请大夫都不舍得!二弟妹还是赶紧回房去看看吧,老太太那儿自有我去回。”
她说完便对张越点了点头:“越哥儿,老太太说过让你回去之后去北院上房一趟,咱们先走吧。”
眼看东方氏脸都青了,张越实在是不想杵在这儿看人脸色,答应一声连忙跟着冯氏溜之大吉,心中想起了冯远茗那时候诊过脉之后说的话。
据冯远茗所说,这位方姨但身体强健,而且水性很可能也是精熟,否则落水时身怀六甲,如今肚子里地孩子早就保不住了。黔国公沐晟还真是做的好大媒!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识大体知进退
北京的皇宫自永乐四年开始营建,至今已经陆陆续续修了十三年,由于尚未正式迁都,三大殿尚未完全建成,因此如今自天子至嫔妃仍然住在西宫之中。永乐皇帝朱棣虽说早已下令太子监国,但也常常临朝治事,随驾臣子每隔数日就会云集于西宫奉天殿。
尽管苦于风痹顽疾,但朱棣戎马一身,最不耐烦的就是病卧在床吃药静养,因此这几天病痛稍解,他就常常召来几个心腹臣子陪伴,言谈风趣最能随机应变的杨荣自然是召见最多的。这一日,颇有些兴致的他和杨荣说了一会话,又召来了安远侯柳升,由大批锦衣卫随扈,一行人却是径直前往已经颇显巍峨气势的宫城。
皇城内诸司局不过是略显雏形,但禁宫之内的一应宫殿却已经俱全,尤其是矗立在高大石台上的三大殿更是让人远望而生崇敬之心。朱棣自封王之后就常居北地,此时一路走来,看着自己当年这座燕王府如今已经赫然变成了宫城,他更是油然而生自得之意。
如今英国公张辅和成国公朱勇都不在,安远侯柳升算得上是武将中最受宠信的一人。虽说不能出口成章赋诗一首替皇帝助兴,但他自有自己的说法,当下便笑呵呵地说:“皇上如今坐镇北京,蒙元那些鞑子望风丧胆,全都龟缩在漠北等到这北京城修好了,天下雄兵全都驻扎在此,今后咱大明便可长治久安!”
力压群臣而主张迁都北京,这乃是朱棣平生的得意之举之一,安远侯柳升这一席话自然是搔到了他的痒处,面上不禁大悦。一旁落后数步的杨荣忍不住微微蹙眉,可他虽说是深受信赖的阁臣,无论品级爵位和安远侯柳升都相差极远,最后仍是按捺住没有说话。
他和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一样都是力主迁都的文官之一。又从朱棣数次北征,深知在北地屯重兵的重要性。但是,身在乐安的汉王只要日夜兼程,数日之内便能赶到北京,赵王更是至今都在北京尚未就藩,反倒是皇太子皇太孙如今都在南京镇守。如今这些随朱棣靖难席卷天下的骄兵悍将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万一皇帝这身体有什么闪失……
“混蛋!”
正在沉思中地杨荣乍听得这一声,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前头的朱棣已经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正和人说话,他忙紧赶两步上前,心中有些懊恼。深恐自己因胡思乱想错过了什么话头。及至看到朱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袁方,他更是心中一紧。
“幸好朕没有让那个逆子进京,他坐船北上至天津的时候,一路上撞翻民船无数,他然连奉诏回朝的镇守交趾副总兵官张攸的家眷都撞了落水!若是让他再从天津北上,他岂不是敢直接拿船去撞码头!如此狂妄放恣,这个混帐东部下,自己的外甥女儿又许配给了张攸的次子,骤然听说此事不禁一惊。他皱了皱眉。随即抢在前头道:“皇上,张攸既然不曾因此事奏闻,想必落水的只是寻常仆婢。只汉王实在是太莽撞了,这运河之上往来官船极多,何必置一时意气!”
一旁的袁方忽然插话道:“安远侯,落水地虽只是张大人的侍妾,但据说此女是黔西一位土司的独生女,还是黔国公做的大媒,并非寻常仆婢。”
“那是遇上了张攸好气性,要是换成别人。当面忍下这口气,背后怎会轻易放过!”朱棣此时心头暴怒。右掌倏地捏成了拳头,却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可供捶扑的东西,只好恨恨地放下了手,“张攸镇守交趾多年任劳任怨,朕原本预备起用他坐镇左军都督府。如今看来,他果然还识大体。若不是锦衣卫侦知此事。恐怕他就把这件事硬生生按捺下去了。”
想起前往宣府练兵以备北征之需地张辅。即便朱棣一向偏心护短。这会儿也不由得气咻咻地冷哼了一声:“若是识大体知进退。朕也就省心来。听说张攸地心爱侍妾竟然被汉王地船给撞得落水。心中倒有些不忿。皇帝这一赞他方才心头一松。心想张攸因祸得福。倒也补偿了先头那一场惊吓。而一旁地杨荣却忍不住想起还在锦衣卫诏狱之中关着地杜桢。虽说他和杜桢交情还谈不上莫逆。但兔死狐悲地心思仍在。因此他略一思忖便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虽说张攸不曾上奏。但既然皇上如今知道了。还是加以安抚为佳。毕竟不能寒了人心。从前荣国公戎马沙场忠心不二。英国公如今备兵宣府。张攸在外镇守多年尚能不骄不躁。这足可称得上是武臣楷模。如此英烈之家。可说是后继有人!”
杨荣这番话虽说极尽溢美之词。但朱棣欣然点头之后。立刻注意到了后继有人这四个字。他先是想到昨日王贵妃曾经提起英国公夫人如今再次身怀六甲。旋即又忆起当初张自动请缨前去乐安收汉王天策护卫。结果闹得灰溜溜回来。当下就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于是。他也就从已经回到北京地张越联想到了下锦衣卫诏狱多时地孟贤。又从此事想到山东那头被镇压下去地白莲教教匪。心中不禁一动。撇下柳升和杨荣往前走了几步。咐道:“杨荣。回去之后把几个中书舍人召到凉殿。朕有事情要吩咐。”
因着这么一件忽然蹦出来地事情。君臣几人都无心再欣赏新皇宫地巍峨气象宏伟气势。接下来自然是走马观花各自心不在焉。尤其是杨荣。等到出了皇城地长安右门。安远侯柳升便先行告退——他总领京营军马。今日属于特旨召陪驾。如今当然应该回营中处理事务。然而事实上。当望着朱棣那一行车驾远远离去之后。他立刻带着几个随从直奔张府。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谋定而后动地角色。因此根本没想过自己地行止能否瞒得过皇帝。虽说这亲家不是儿女亲家。但他老姐姐早逝。外甥女儿几乎就和他亲生女儿差不多。张家地事情自然也就算是他地事情。倘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自然得去寻张攸好好问一问清楚。
张府毗邻武安侯郑府,柳升打马飞奔路过的时候,恰看见郑府门口仿佛在送客,其中有一个人影瞧着仿佛像是张。虽说那是英国公张辅的嫡亲弟弟,但他平日与其没什么往来,只扫了一眼便呼啸而过,直到张府东角门处方才停了下来。他虽说不常来,但安远侯三个字一报上去,几个门子上前迎接的迎接,报信的报信,最后却是正好在家地张越迎了出来。“你二伯父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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