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家三兄弟之軼事》
第46章
都怪宋宜闵!南门雅恨恨地咬着牙想,要不是她一再提起「血友病」这名词,他也不会这么忐忑不安。
──不过呢,那个美少年有血友病吧?
难道血友病真的是这么可怕的疾病?为什么水仙岭的人一听见血友病就变了脸?那应该是再痛苦也能够康復的病才对吧!
南门雅不管秋风侵袭,尽情奔跑。橙红色的头发随着双脚而舞动,像一行正在燃烧的火焰,急速掠过东区的独木桥。街上的人还来不及看清楚疾驰少年的脸孔,他已经拐个弯儿远去了,残留在空气的微许热度也在顷刻间消散。
幸而水仙岭地方虽大,大多数民眾还是集中在这个细小得有如村落的范围里居住,前往医生石俊家的路并没有多远。南门雅体力甚好,来到那间亮眼的白色大宅前并没喘半口气,手指方要压上门铃,又顿在空气中。
他不是要探病。他想知道南门望的情况而已。
若然真的跟南门望见面了,他根本无话可说。
那全然不是什么兄弟再会的感动场面,而是满满的尷尬,伴随着屈在心底里、有如藤蔓般扎根的厌恶感。
他搞不清楚这份厌恶感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是对南门望的恨意吗,又不完全是;那更像是埋怨过去的自己、憎恶那层猥琐不堪的关係。
如果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好了。
如果当初被老哥强暴后忍下去,没有色慾心起,跟二哥发生关係的话……说不定今天的这个时间,他不是身在水仙岭,而是在记忆中那个细小而温暖的家庭内,三人一同坐在餐桌前,吃二哥弄的午餐。
真的会是这样?
没有发生的事情毕竟永远只是个「如果」。
面对已然逝去的兄弟情,南门雅除了「如果」之外便没有任何慰藉。
南门雅凝望着光亮洁白的大门,混乱的思绪稍微回復平静。他踏出脚步,伸前脑袋,绕着屋子偷望窗户之内。听不见半点声音,里面予人的感觉是无人的静默:没有亮灯,没有任何电器在运作,桌面收拾得乾乾净净。
好像正如宋宜闵所说,医生石俊外出了。
跟南门望到哪儿去?
医院吗?
南门雅心里气骂了一句「浑球」,立即跑到门前按门铃,大宅里隐隐传来简单的音乐铃声。音乐顺利演奏了完整一遍,还是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他不禁倒抽了口气。医院……该不会真的在医院吧?
南门雅鼻尖泛酸,慢慢退出这座中医师的白色大宅,仰望晴空。天空澄蓝,片片云朵正在往山顶的方向飘移,洁白如霜,缝隙中透出几丝正午的金光,有点刺眼。
南门雅捏了捏鼻子,深深地朝着天空吸了一口气,接着,几乎是疯狂了似地瞄准车站的方向直奔。
昨夜南门望的伤势有多严重,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只是自顾自地殴打那班傻瓜当娱乐!当初宋宜闵送南门望离开的时候,他应该跟着去的!
他把全身力气消耗在逐渐发麻的双脚,他意识到足踝扭了一下,筋肉疼痛。他反而感到痛快,跑步的速度没减缓。
因为南门望显然比他伤得更重!比他更痛!
尤记得赶走了那四个蠢材后,伏在地上的那个男生狼狈地弯着腰,双手抱住膝盖,身体不知是因痛楚还是害怕而微微发颤。
入夜的天际昏暗墨蓝,街灯散射出淡淡的黄光,在南门望淡棕色的头发上画出一圈迷幻的光晕。那人睫毛微垂,苍白的薄唇似欲张啟,目中载着浓浓的悲愁,教人怎么也忘不了。
可是,伤势到底怎么样呢?
南门雅努力追忆,只记得对方穿着冬季的长衣长裤,是十分简朴的装扮。到底受了什么伤,他看不见;印象中,浅色的裤子似乎湿了好几滩,尤其是膝盖,就像是跌倒在水潭里一般……
「该死的!」
南门雅忍不住放声低吼,把满腔的愤怒发洩出来。
离家前明明跟南门望一刀两断了,偶然在白日梦里想念昔日种种,以为感情已逐渐变淡。只是昨日相见,片刻的时光,竟会让他念念不忘。
二哥跟来了。
还有最爱逗他玩的老哥,他有没有来?
忘不了啊,怎么可能忘得了?无论是屈辱羞愤的,还是甜蜜温馨的,全都深深刻印在他的生命中。如果想要忘记,恐怕只能用一倍的时间去遗忘──
二、三十年后,或许他就能把这段兄弟情谊连根拔起,狠心地扔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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