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枪的掩护下,我们排开扇形队形,朝那边的荒草压了过去。
我们一边前进,一边扔着手榴弹。那片荒草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大团的泥土被掀开,抛向了半空。
我们很快接近了荒草,一阵乱射,打得草叶乱飞。
我喊:“密集队形,搜索前进。”
我们搜索了整片的荒草,没有发现那个狙击手。在一块石头旁,我看到了一小片被压平了的草,一旁有一颗还在冒烟的空弹壳。狙击手已经全身而退了。我们还没放弃,又追进了树林。除了婆娑地树影,什么也没有。
狗熊端着机枪,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乱射,林子里的鸟被惊得四处乱飞,“嘎嘎”怪叫。
等到狗熊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我说:“回去吧,他已经走远了,我们追不上了。”
掩体里挤满了人,刘长喜静静地躺在地上,额头上那个血洞清晰可见,他死了。赵老头跪在他身边,一边哭着,一边用水给他擦着脸。嘴里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兵们都哭了,麻秆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旁的张秀也坐在那里默默地流泪。
狗熊摸了一把满脸的眼泪和鼻涕,猛地站起来,向掩体外冲去,嘴里说着:“我他们蹦了那个敬礼的王八蛋去。”
老扁豆一把拽住狗熊喊:“别去,你打死他也换不回连长了。别惹事了!!”
两个人窝在那里哭成了一团。
我站在门口隔着人看着死去的刘长喜,这个我讨厌的人。我的眼眶也湿润了。我对他没感情,但是我还是很难受万分。
天快黑了,阵地上死气沉沉,我从团部回来,看到弟兄们已经给刘长喜挖好了坟。
狗熊他们坐在不远处默默地抽着烟,赵老头一个人跪在刘长喜身边,看着空空的土坑发呆。
我走上前,摘下了钢盔,也跪了下来。
赵老头说:“回来了?团里咋说的?”
我说:“我接替他!”
赵老头点点头说:“好!以后八连就是你当家了。”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赵老头点上一支烟说:“他是个苦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妈,要饭长大的。那年他要饭要到了军营,我看他太可怜了,就收留了他,那年他十六岁。后来就一直跟着我到处打仗,从一个要饭的到后来当了连长,这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我点上一支烟默默地听着赵老头说着。
赵老头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他这个人毛病一大堆,但是他还是个好人。打仗从来不含糊,对弟兄虽说有时连打带骂的,但是打心里边,他还是装着这些人的。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他没亏待过弟兄们。可能你是读书人,看不惯他这套作派,现在你也别怪他了。”
我说道:“我没有!”
说着赵老头解下刘长喜的包说:“这个以后就归你了。”
我看了一眼说:“我不要,留给他吧。”
赵老头把包塞进了怀里说:“你现在是连长了,你听我说,这个包就是你的。每次打完仗,必须跟他们要东西,规矩是三成,你不当家不知道,如果只是吃上边发下来的粮食,只能勉强糊口,弟兄们成天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你这个当家的,就得想着法子给大伙吃饱吃好。当然你也可以不这样,都给自己留着,像其他那些狗日的军官一样,就知道吃独食。以后怎么办,就看你自己的了。长喜每次打完仗收上来的东西,换了钱就给大家伙买吃的,还有就是让张秀去黑市上换吗啡,磺胺和其他的药品,这些东也别指望着上边给发,都得想办法自己弄,好救伤员的命,没这些轻伤兴许就变成重伤。闹不好命就没了。这你当了连长都得操心。所以上次他卖了机枪,你跟他发火,真是没必要。没钱张秀怎么去买药,几个月的仗打下来药早就用光了。以后受伤的弟兄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死吧。至于剩下的钱,你拿着是应该的,你是军官,这事没人会说你的闲话。只要你心里有弟兄就行了。”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此时我一切都明白了,我再也不恨刘长喜了,我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老头站了起来说:“行了,别哭了,他知道你的心思了。回头找张秀要咱们连的账本看看吧。当家了,得学会算账。”
赵老头把一碗菜糊糊端到刘长喜的身边,冲着狗熊喊:“埋了吧,好让他上路了。”
第四十八章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被委员长称为“千古笑柄”的兰封战役,以土肥原的14师团攻占开封而宣告结束。历时数月的徐州会战也落下了帷幕,参战的几十万大军成功地撤出了两淮地区。避免了被日军精锐师团消灭的下场。
六月九日上午,我们炸开了郑州的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阻挡14师团的近一步进攻。
我们完成了兰封阻击的任务,在六月十日开始南撤会湖北驻防。
火车一路向南开去,沿途到处都是从徐州地区撤出的难民队伍,铺天盖地,不见首尾。大批的难民见到火车路过,全都争相扒上车厢,赶快逃离这里。随着火车的前进,我们这趟军列渐渐变成了难民的专列,尽管没个角落里都塞满了人,但仍有后来者不断地爬上火车。
我的八连所在的那节货车箱已经挤得没地方下脚了。我坐在车厢大门旁,门敞开着,一阵阵夹杂着泥土清香的湿润空气飘进车厢,火车被超载的人们压得步履蹒跚,但依然顽强地超长江驶去。看着漫山遍野的青草和油菜花,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林雪。一个多月没见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跟着军部虽然安全些,但是在这举国大决中,谁又能保证一个人的安危呢。
六月中旬,我们回到了武汉。日军正在沿江而上,直扑武汉地区。此时,整个武汉三镇都被笼罩在渐渐压城的战云中,政府已经颁布了武汉地区所有非战斗人员必须撤离的命令,刚刚从徐州撤出的难民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又汇入更大的难民队伍中继续向西撤退。
长江码头上,大批的平民登上了开往四川方向的江轮,拉家带口,惨不忍睹。我们在当地警察的引导下登上了过江的轮船。
74军在兰封战役后,被编入了江南第九战区的第一兵团,由薛岳指挥。进入六月中旬,武汉地区先后集结了一百个师大约七十万部队保卫武汉。政府甚至将最后仅存的二百架飞机和少量海军舰艇部队全部调至武汉地区布防,准备和日军决死一战。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