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坐在飞仙草庐的院子里,看着束寒云的飞鸢划过天空。
那不是去飞鸢寮的方向。
他是……去了观星台?
他认为谢青鹤在观星台休息,先去观星台找谢青鹤询问事机?
时至今日,束寒云还固执地认为谢青鹤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保护他,有任何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谢青鹤商量对策?
这个揣测让谢青鹤多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他甚至有些不明白,束寒云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他是对自己、对感情都太过自信么?
谢青鹤朝着观星台的方向多看了一眼,束寒云很快就会发现观星台空无一人,以他的脚程,过来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飞仙草庐里一片懒散,往日师门小聚不那么讲究,今天的场合不大合适。
谢青鹤从躺椅上坐起,顺手叠折身上的薄毯,才发现衣衫与薄毯上都有些润意。
夜寒生露,打湿了衣裳。东山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初升的云霞只有光亮与明媚的颜色,尚未显出热力,被露水沾湿的衣裳依旧带着润意。
束寒云回来得很快。
谢青鹤想着他下午才能抵达,天刚刚亮,他已经回来了。
上官时宜醒得比谢青鹤还早一些,正坐在水井边,用小刮刀认真修着自己的胡子。
他这些年隐居飞仙草庐,不问世事,既然很少见人理事,也不必费心衣饰容貌。谢青鹤放出了“或许”要“清理门户”的狠话,他就得做好前往祖师殿点香的准备。到时候内外门弟子都会齐聚,这样隆重的场合,掌门人不得内外齐整才像话么?
这么看起来,大师兄果然是师父的嫡传弟子。大师兄那么爱惜容颜,多半也是跟师父学的。
就是这方面么,大师兄也一样青出于蓝了。想到这里,伏传就忍不住偷乐。
他蹲在上官时宜身边,专心替师父搓热毛巾,手里还举着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上官时宜修胡子时胸有成竹,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镜子,伏传闲得无聊时揽镜自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我好像不长胡子了。”伏传没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胡茬,手指也没摸到,那下巴光溜溜的,就和没发育时一模一样,嫩滑得像个小孩儿。这就很奇怪了啊?前几天都还长呢?
男人不长胡子,这麻烦可就大了。上官时宜十分吃惊,要伏传伸手:“我看看。”
那边师徒二人都很紧张,谢青鹤不得不近前解释:“我授了小师弟一个炼化精元的小法门,肾气蒸于内,阴阳混一体。他年纪还小,尚且不到蓄须的时候,长不长胡子也不碍事吧?若想长出胡子来也不难,炼化精元时留存一线在外就行了。”
伏传恍然大悟。他学这法门是在伏蔚的记忆世界里,一直以魂体状态出现。回到皮囊里也就这两天,马上就发现自己不长胡茬了。
“倒也挺好。”伏传摸着自己干净的下巴,“省得每天刮一回。”
上官时宜更吃惊了,愕然回头质问谢青鹤:“为何授他这法门?”不等谢青鹤回答,他又忍不住责问伏传,“下山做什么坏事了?可曾破了戒?”
伏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破戒!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上官时宜仍是被气坏了,将刮刀一扔,示意谢青鹤随自己进门。
伏传只当师父不信自己,要单独盘问大师兄,深怕大师兄把自己做春梦的事情说出来,那得多丢人啊!不住对谢青鹤暗示做眼色,央求谢青鹤一定要撒谎圆场。
谢青鹤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这小孩是不是以为师父真看不见?
随着上官时宜进门之后,谢青鹤顺手将大门掩上。上官时宜还再三确认伏传老老实实蹲在井边,不至于偷听二人说话,才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为何教他这等龌龊脏事?”
上官时宜练了快二百年的童子功,一心一意认为床笫事即脏事,是祸害身心的恶习。
谢青鹤也没蠢到非要纠正师父的偏见,解释道:“小师弟年纪到了,自然会懂人事。山下凡夫愚妇总要繁衍后代,小师弟耳聪目明不小心撞见夫妻间的事情,有些想入非非。”他笑了笑,试图缓解上官时宜紧张的情绪,“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都替小师弟处置好了。师父放心。”
上官时宜沉默不语。
谢青鹤突然意识到,师父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师父?”
上官时宜斟酌再三之后,很克制谨慎地问:“或是我多心。你与伏传……不是那回事吧?”
谢青鹤愣了片刻,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他被上官时宜弄得哭笑不得,反问道:“师父为何这么想?我就是风流多情的种子,这边还未与二师弟牵扯干净,又要去招惹小师弟?身边就断不了人?逮着咱们师门的窝边草可劲儿薅呢?小师弟比我小了那么些年岁,我看他就如襁褓中的孩子,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想法?”
“你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上官时宜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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