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她们出了涌金门,过南屏晚钟,摇向三潭印月,到了西泠桥时,已近黄昏了。
满湖秋水映着半天夕阳,一个头戴黑帽的渔翁,正在桥头垂下了他的钓竿。
远处画舫楼船上,隐约传来妙龄船娘的曼声清歌。
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
白沙堤上野柳已枯,芳草没径,静悄悄的三里长堤,很少人行走。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面对着名湖秋色,虽然无酒,人已醉了。
风四娘也不禁曼声而吟:“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沈璧君轻轻叹息,道:“这两句话虽然已俗,可是用来形容西湖,却是再好也没有。”
风四娘道:“你以前来过?”
沈璧君点点头,美丽的眼睛又流露出一抹感伤。
——以前她是不是和连城璧结伴来的?
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楼在哪里?”
沈璧君摇摇头。
摇船的船家是母女两个人,女儿虽然蓬头粗服,却也不失妩媚。
她忽然伸出手向前一指:“那里岂非就是水月楼?”
她指着的地方,正是湖心秋色最深处,波光夕阳,画舫深歌。
风四娘道:“水月楼是条画舫?”
船娘道:“湖上最大的三条画舫,一条叫不系园,一条叫书画舫,还有一条就是水月楼。”
风四娘道:“这条画舫有多大?”
船娘道:“大得很,船楼上至少可以同时摆三四桌酒席。”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限羡慕,“几时我若也能有那么样一条画舫,我也用不着再吃这种苦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本来很秀气的一双手,现在已结满了老茧。
湖上的儿女,日子过得虽自在,却都是清贫而辛苦的。
沈璧君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们平常一天可以赚多少银子?”
船娘苦笑,道:“我们哪里能天天看得到银子,平常最多也只不过能赚个几十纹银而已,只有到了春天……”
一提到春天,她的眼睛里就发出了光。
这三十里晴波一到春天,六桥花柳,株株相连,飞红柔绿,铺岩霞锦,千百只游船,一式白纺遮阳,铜栏小桨,携着素心三五,在六桥里外,燕子般穿来穿去。
春天才是她们欢愉的日子。
现在却已深秋。
沈璧君忽然笑了笑,对船娘道:“你想不想到城里去玩几天?除了花钱外,还可以赚五两银子?”
黄昏。
船上已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
风四娘和沈璧君呢?
她们岂非就在这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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