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当年赵之灿和那倒霉郡主的故事,轩辕曜哀叹道:“此事虽非朕之过,却到底还是因朕而起。朕怎么也不算是个桀纣之君,却为何老是累得臣子家宅不宁?”
抱怨无用,倒霉的同科二人取出了赵之灿偷偷进贡的武陵春,君不似君臣不似臣地坐在阶上苦苦思索。
搜肠刮肚种种措辞却一无所获后,不知轩辕曜是被激出了几分帝王气性还是当年混迹市井的无赖气,将空酒坛往旁边一扔,恶狠狠道:“除了一死了之,再坏还能坏得过现在?贺云升那边交给朕,沈无妄就交给卿,此事成败就在你我此举!”
他俯首在钱循耳边交待一番,却泄了一半气力,“死马当活马医吧。”
虽未到中秋,但长安城内却已能闻到馥郁桂香。
贺熙朝辞官的折子被皇帝留中不发,而贺熙朝本想即刻挂冠回乡,因皇后和临淮王双双垂泪,才被强留到中秋家宴后再走。
至于广陵侯府那里,老侯爷许是年纪大了,也没了当年把儿子送走的向道之心,连同侯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拖住了沈颐的脚步。
白露那日,也不知是否是巧合,皇帝召替身道士进宫叙话,皇后也召见贺熙朝,商讨立储事宜。
清思殿内,贺熙华颦眉蹙頞,凄楚道:“既然兄长决心已定,我与陛下都不再相留。只求兄长能时常回京小聚,我贺氏骨肉离散,兄长再一走,我独木难支……”
“陛下的心意臣看在眼里,临淮王也逐渐长成,臣无甚放心不下的了。”贺熙朝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心如铁石,贺熙华也不再煽情,“说起临淮王,陛下决定将其加封为亲王,仍居显德殿。只是仍有三件事宜,一是亲王封号只有单字,二是苔这个字寓意不佳,加上日后若要登基,万民须得避讳,还得选个生僻些的名,三是苔儿视兄长如师,想请兄长赐字。陛下让我与兄长商量一下。”
“说起来全是取字的风雅活计,陛下三元及第,文采光耀于世,还需要臣这等粗鄙之人相助么?”贺熙朝讽刺道。
“名讳陛下仍是从了日字旁,选了旲字,发音相类,意头也好。至于封号,本来雍字是极好的,可惜从前有过一个雍王反叛,这便算了。皇上算了算史上登基的亲王,最后选了晋字。”
贺熙朝点头,“颇为合宜。”
“剩下的就是苔儿的字了,他自己指明让你来取字,我和陛下都不敢擅专,请兄长务必全了这段情分,也成全苔儿一番心意。”虽知道轩辕曜另有计划,但贺熙华想起兄长生平遭际,仍是忍不住坠下泪来。
若是轩辕曜在此,恐怕立马就能做个昏君。
贺熙朝与这兄弟自小休戚与共,相互扶持,如今即将远隔天涯,也不由神伤,哑声道:“兹事体大,容我想想。”
正在说话间,就听轩辕曜的朗笑之声,听起来颇为愉悦,“灵煦,算过了,八字颇合,旲是个福祚绵长、益国利民的好名字。”
贺熙朝一开始还未深想,就见贺熙华迎了出去,“正好兄长也说晋王甚好。”
“那不如便如此定了,请。”轩辕曜似是侧身行了个礼。
还不待贺熙朝反应他身旁是何人,就见贺熙华身形轻盈一让,又见轩辕曜玄色袍袖一闪,一个人影被从殿门口推了进来,显然未想到当朝皇帝会动手推搡,明显一个踉跄。
紧接着殿外的卫士动作整齐划一地将所有门窗全部合上,甚至还上了铜锁将门锁住。
贺熙朝还未来得及看另一人是谁,因他熟悉宫禁地形,下意识便想往后门通往的珠镜殿跑,不料后门也已被人封住。
天子尚俭薄,故而寝殿都挑的最小的一间,前后门又被堵上,不大的清思殿如今只有他们两人。
再一看另一人已经收拾仪容站了起来,紫色天仙洞衣外带芙蓉宝冠,不是无妄道长又是谁?
二人视线只交汇一霎,便又纷纷移开。
他二人都是习武之人,故而门外帝后二人即使有意压低声音,还是能听得七七八八。
“陛下,此举当真妥当么?”贺熙华端方君子,此时颇有些惴惴不安,“若是他们就是一言不发,难不成能将他们关到天荒地老?”
“不必多虑。清思殿多的是蒲团被褥,朕还让人备了干粮胡饼。倒是你我的寝宫借给他们了,横竖也无处可去,蹈之此时在丹凤门外候着,不如微服去民间走走?”
声音愈来愈远,钱循这个共犯也很不巧地被供了出来。
贺熙朝背过身去,目光死死盯着天子亲绘的烟霞渔村图,不去在意身侧一声叹息。
第三十章凄怆内伤悲
“倘若相对无言也便罢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轩辕曜忧心忡忡。
帝后微服,钱循伴驾。贺熙华如今领着户部右侍郎,直奔着养济院考察民生去了,只留下两位同科心神不宁。
钱循心里也没底,“宫禁内无兵器,贺尚书久在行伍,就算二人大打出手,也未必会吃大亏……”
他想起沈颐在海上将晏华亭揍得鼻青脸肿的英姿,自己也多了几分不确定,“无妄道长有愧在先,料来不会下重手。”
可惜轩辕曜并未感到多少宽慰,叹了声,“要是能冰释前嫌当然最好,朕就怕弄巧成拙。”
钱循摸摸鼻子,“横竖做也做了,后悔也于事无补。何况先前陛下说的极是,再糟还能糟得过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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